打了三天點滴後,安陌的手終於不再被折磨,她摸了摸自已被扎得發紫的手,淡淡道:“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去?”
肖暮檢查了一下安陌腹部的傷口,頭也不抬:“這個可不是我說了算。”
溫言在她身後墊了枕頭,以便她坐起來舒服些:“等傷口休養好了再回去。”
安陌蹙眉:“其實我覺得我回去也能休養的。”
“不行!”
溫言眸色一暗,閃過一絲慍怒。
肖暮給傷口換了新藥,安慰:“你就好好休息著,要不然再出啥事我能忙死。”
接下來的幾天,安陌每天都在求溫言讓自已回去,每天都發誓保證自已能照顧好自已,終於在第七天,安陌再次伸手對天發誓:
“我安陌對天發誓,回去一定好好照顧自已,按時吃藥、準時睡覺,決不熬夜,一定一定會把自已的傷口養得好好的,如若違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話畢,天空烏雲密佈,只聽天邊一聲巨響,一道閃電像手帶鮮血的劊子手,撕開了天幕。
屋內的三人紛紛抬頭看向窗外。
安陌更是心一驚,立馬識相得放下手:“那好吧,在醫院養著吧。”
溫言低頭抿唇,抬頭時臉上掛著笑容:“那好,今天出院。”
“哎,不用,我覺得我還沒好……”
“肖醫生,”溫言沒管安陌說的話,轉頭就對肖暮道:“陌陌可以出院了嗎?”
肖暮抿著唇,儘量讓自已的笑顯得不是很明顯:“當然,當然可以。”
安陌白了兩人一眼,語氣極為不耐煩:“喂!笑得不要太明顯好不好?”
肖暮無奈地攤攤手,擺手反對:“沒有啊,我哪兒有笑。”
他用手掩著半張臉,藉口辦出院手續和溫言離開了病房。
安陌心中暗罵兩人,轉頭便看見茶几上的畫筆,和被收得整整齊齊幾張畫紙。
妞妞每次來畫筆和紙都會散地四處都是,但是每次晚上離開,她都會把一切都整理地整整齊齊的,就好像,她不會再來了一樣。
安陌起身走到茶几旁,彎腰拿起桌上的畫翻看起來。
最上面的一幅畫是妞妞最近的畫,應該是三天前畫的,畫中用黑色的筆在紙的左上角勾勒出一個小房子,不過線條顯得沉重、拖沓,缺乏流暢和輕盈的感覺。
小房子下面是一片深藍色的大海,畫中深藍色的大海沒過了小女孩兒的腰。
地上的草正常的孩子都會認真的勾勒出來,但是畫中的草線條力度小,整體來說處理的馬虎、隨意。
安陌蹙眉,表情越發凝重,快速翻看了接下來的幾張,那張有爸爸、她、還有肖暮的畫,被放在了畫紙的最底層。
她拿起兩幅畫,對比起來最新的這幅更讓人窒息和沮喪。
妞妞已經三天沒有來了。
安陌放下畫,順著護士的指引找到了肖暮的辦公室。
辦公室門虛掩著,安陌能透過縫隙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背對著門口,她眯了眯眼,才確定那人是張望江。
“回去好好照顧妞妞,她想幹什麼就儘量滿足她。”
肖暮的聲音沉重無比,三天前從安陌的病房回來,妞妞就暈了過去,檢查發現病情已經進一步惡化,方才從安陌的病房走出來又接到護士反應的情況,他抬手將眼鏡放下,捏了捏眉心,無法接受現在的事實。
“這段時間您辛苦了,肖醫生。”
肖暮沒有再說什麼,張望江託著沉重的身體準備離開辦公室,開啟門就看見安陌怔怔地立在門口。
“安小姐?”
聞言,肖暮戴上眼鏡,起身走到門口,看著面無表情發呆的安陌,朝張望江說道:“妞妞應該醒了,去看看。”
張望江點點頭,離開了辦公室。
肖暮看了一眼安陌手裡的畫,低聲招呼:“進來吧。”
“喝什麼?”
安陌不語。
肖暮將現磨的咖啡推到安陌身前,淡淡道:“現磨的。”
安陌看著面前黑色的咖啡,抬起杯子抿了一口。
“苦嗎?”
安陌抬眸對上肖暮清冷的眸子。
苦嗎?
應該是苦的吧!
她搖了搖頭,輕聲一笑:“好像沒什麼味覺一樣。”
她將手中的畫推到肖暮身前,冷聲道:“三天前就惡化了?”
肖暮看著面前讓人有些窒息的畫,再次抬手揉了揉眉心:“做了化療,但是效果並不怎麼樣。”
“你不是最頂尖的醫生嗎?怎麼會沒有辦法?”
“很多時候,我也很無奈。”
安陌跟著肖暮來到了六樓妞妞的病房,透過窗戶去看她,她頭上帶著醫院準備的帽子,臉色蒼白,父親趴在床邊睡著了,她正笑著把父親的頭髮紮成兩個小辮。
她笑了,但又好像沒笑。
妞妞回頭,看到了門外的兩人,再次咧開嘴笑起來。
安陌扭回頭,讓自已不再去與她對視。
肖暮透著窗戶雙手合攏枕在臉上,歪頭示意妞妞該休息一下了。
妞妞立刻明白肖暮的意思,小心翼翼地躺下去,乖乖的拉上被子閉上眼休息了。
“就……沒有什麼辦法了嗎?”
安陌拿著手中畫的手捏地發白,被捏到的紙的邊緣,已經皺成一片了。
肖暮雙手插進白大褂的兜裡,無奈回答:“目前能做的,就是儘量滿足孩子,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儘量順從她。”
她突然抬眸看他:“你說,她會不會喜歡公主裙?”
因為她看見妞妞幾乎所有的東西都是粉色的,連書包都是粉色的公主書包。
女孩子肯定不會拒絕的。
肖暮怔怔地,說不出一句話,她的眼眶紅紅的,臉頰也顯現出淡淡的緋紅,儘管如此,她都沒有流下一滴眼淚。
“你在哭。”
“沒有。”
她轉頭:“今天出院,明天我再來看妞妞。”
她筆挺的背影消失在樓道,淒涼也倔犟。
肖暮盯著她離開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最後只剩下淒冷灰色的樓道口。
病房裡,溫言已經準備好了一切,就等安陌回來就能出院了。
“走吧,車在醫院門口了。”
安陌抬眼看了一下空蕩的茶几,蹙眉:“這些彩筆和畫呢?”
“張叔叔知道你出院,都已經拿走了。”
出了開了空調的病房,能夠明顯的感受到走廊的淒冷,出了醫院,一陣陣寒風一股股毫不猶豫地吹進安陌的衣服裡,冷得她縮了縮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