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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明謀暗探伊人歸

大軍行不數日,回到了龍桓山,時已黃昏日落。人馬陸陸續續上山,各自歸部。陸術安撫了大小將領,便去夢遙洞附近挑選了一處房舍,作為芊彤的住處,將一應所需之物準備妥帖了。不覺月掛柳梢,陸術草草地吃過晚飯,回到夢遙洞,按捺不住心中的興奮,對陸婷道:“臨去時我還憂心忡忡,現在怎麼好事都趕在一起了呢。姐啊,咱們得喝點兒酒吧。”陸婷笑道:“好,難得你這麼開心,我就去拿。”

陸婷取來果酒,兩個支上小桌,淺酌對飲。陸術酒至半酣,想叫洛憶也來,陸婷微笑道:“她不喜喝酒,算了吧。”

飲至盡興,陸術飄然回到房中,倚在榻上怡然入睡。清晨起來,開啟洞門,只見陽光明媚,野花沁香。陸術悠然陶醉,漫步來到芊彤住處,只見她正在門前閒逛,興奮道:“我帶你看看山中風景如何。”芊彤道:“也好,昨日天晚,還不曾細看。”

陸術便引芊彤沿小路走去,邊走邊道:“我們來時是自東邊上山的,那我帶你去西面逛逛吧。”芊彤緩步隨行,一路留心觀瞧,不多時,只見一處細木圍欄,裡面有一群雞鴨鵝在奔跑撲飛,芊彤詫異道:“怎麼,你這裡還養著這麼多家禽啊?”

陸術道:“是啊,以前只養得幾隻雞,小時候我經常和二姐來此偷雞蛋吃,被父王知道了,把我們教訓了一頓。當上主公後,我就將此地擴建,養了許多家禽。嘿嘿,以後雞蛋鴨蛋,我們可以隨便享用。”

兩個離了圍欄,又行了數百步,望見一片細林,蓊蓊鬱鬱,掩映著一派輝煌的樓閣。芊彤不禁好奇:“看那兒這麼氣派,是誰的居所啊?”

陸術道:“那裡是四子閣,是大臣們做事的地方。你面前這那座樓閣,名叫齊仲閣,一任政務處置,官員任免,錢糧用度,稅賦收支,都要交由齊仲閣決斷,閣主為丞相陌林。

後面有座刑律堂,專管山內律法嚴明,賞罰裁奪。原堂主過世後,堂內無人統領,暫由文郢代管。若有重大刑案時,還需交由齊仲閣議處。

左邊那座門樓是子鷹閣,專管兵士分配,兵籍統籌,軍械發放等。由華龍將軍統領。如今華龍領兵在外,你在此只能見到數名守衛,其餘的兵士則分佈在山內各處。

靠右邊山坳裡有一片矮房,那裡喚作梨花塢。裡面居住的官員專務工農屯墾之業,由清玹管理。說起這小子,可是我龍桓山的一位奇人吶。”

芊彤問:“是怎樣個奇人?”

“他自幼博學,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拳腳兵器,無所不通。原是龍桓山內一部大族子弟,其父為一方頭領,與我父王兄弟相稱。清玹成年後,我父王本有心讓他繼任頭領,其族人也多為擁戴。而他無心俗務,專一吟詠作畫,慣愛養花植樹,我就讓他來此管理農桑。閒暇時與我閒談遊逛,可惜他不在此,要不然你就能認識這個新朋友了。”

芊彤問:“我們可以進去看看嗎?尤其是齊仲閣,能統御各處,閣主定是個了不起的人。”陸術一聞此言,面露難色:“那裡面的人可是難纏。我平常躲他們還躲不及,再說也沒什麼好瞧的。我們去前面看看,那兒有更好的。”

兩個行至後山,遠聞香風拂拂,清爽沁人。迎面一條小道,延出一片茂林。漫步行來,沿路兩旁列出排排的翠樹,樹梢花朵奇美,清風流芳。一時涉林深處,風拂處,點點紛紛,幾朵小花兒飄落在芊彤的肩上。芊彤柔聲道:“這些是什麼樹?”陸術道:“這些是杏樹,前面那排還有桃樹……現在還早,秋天滿山果熟,到時候你可以隨便品嚐。”

芊彤心中讚歎:“真是勝境啊。”兩個在林中盤桓許久,沿著小路繼續往山下走去,忽見一道溪流,鑲嵌在綠草之中,映著日頭閃著點點金光。

芊彤見碧水晶瑩澄澈,忻然俯下身,伸手浸入水中,絲絲涼意如沁瓊漿玉露,一時暑氣盡消。

“它叫玉龍溪,因其繞山盤旋,自山頂流到山腳,像一條蜿蜒的玉龍。龍桓山就因此而得名。”

芊彤一笑,捧起溪水來飲,忽聽身後有人叫道:“少主,您在這裡啊。”

陸術回過頭,驚奇道:“是姚總管啊,有什麼事嗎?”

“丞相讓我來問您,關於軍隊重新整編的事宜,還請您指示。”

陸術眉頭一簇:“仗都打完了,那些事還著什麼急?讓丞相去辦不就好了。”

“只是未經您開口,我等不好擅自作主。”

陸術道:“誰讓你們擅自做主,你們可以等華龍將軍回來,商議好再報我知。”

“可是華龍將軍還在寞子山……”

陸術道:“你且回去,回頭再說。”

姚定諾諾而退,返回而去。

芊彤道:“何事啊,你是不是不方便?”

陸術道:“沒事,不管他們。我們接著轉。”

他領著芊彤徑奔西山來,一路風光賞玩不盡。芊彤心下喜歡:“這般的優美之處,難怪主公他們心懷嚮往,如能在此久居,也真是值了。”忽然望見一山洞,門口立著兩個侍衛。他們望見陸術過來,遠遠地便行禮。陸術指著那裡道:“這裡是珍寶庫,裡面都是我家收集的珠寶奇珍,古玩字畫。今天天色晚了,恐怕看得不方便。改天,我帶你好好參觀一下。我們先回去吧。”

陸術即轉身回返,芊彤瞧著那寶庫出神。聽得陸術喚她,只得隨其而去。她邊走邊回顧,暗想:“元帥所說的寶珠會不會藏在這裡?今夜我便來此,探個究竟。”

晚間,陸術請姑娘來大堂吃了晚飯。回到房中後,陸婷來與她閒聊,問其生活起居是否習慣。芊彤應付幾句,只言一切都好,待陸婷走後,便急急換上夜行衣,開始行動。

她沿白日所行的路途來至西山,悄悄摸行,至那座洞口近前,將身隱在一片樹枝後。門前仍是兩名侍衛把守。覷見門上有一把金鎖,淡淡映著月華。芊彤伏在樹梢,取迷香在手,尋機吹將過去。忽聽一陣腳步聲響,忙向樹後縮身,卻見一隊侍衛行來,為首之人走至二人跟前,吩咐道:“你們當心些,最近少主剛剛得了些奇珍異寶,你們要好好看守,別有差錯。”

兩個侍衛道:“放心吧,這門與鎖俱是老主公施過法的。若無少主手中的鑰匙,任他法力再高強的神仙,也絕無開啟之理。”

芊彤聞言暗驚:“如此看來,就算迷倒護衛,門也不得開……也罷,我先去取鑰匙來。”

芊彤將身一縱,腳蕩樹冠折返而回。悄然來至夢遙洞前,斜坡後藏身,令她驚訝的是,洞門前空空蕩蕩,竟無一人把守。她躡足探至近前,隱在坡下草叢中。正要前進,腦中忽一閃念,這裡莫不會有暗哨,分佈在四周,若不慎被發現,豈不萬事俱休。猶疑之時,前方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芊彤分開草葉,扒著頭看。不料洞門突然敞開,一片光芒瞬間打下來。芊彤立即俯下身,凝神屏氣,腳步聲漸弱,轟地一聲響,又閉上了洞門。芊彤伏在草坡後,渾身發抖,想到有陸婷在洞中,自已若不慎被發覺,只怕後悔莫及。躊躇片刻,自已苦笑道:“真是糊塗,白日我自可以光明正大地進洞,何必如此焦急?”她四下裡看看無人,便悄悄回到房中,當夜無話。

次日清晨,陸術來至她的房中,微笑著問:“姑娘昨晚出去了?我昨晚來這裡找你,沒見到你啊。”

“啊,”芊彤神色一滯,忙道:“我閒著沒事,就出去逛逛,吹吹風。”

陸術關切道:“晚上昏黑,記得別走太遠,這裡房舍山洞極多,恐迷了路。”

芊彤笑答:“謝謝掛念,我會注意的。”她內心驚慌不已:“此事須得快些做完,遲必生變。”

陸術又道:“哦對了,今天我和姐姐有事要出去一趟,你自已隨便轉轉吧。”

芊彤一愣,頗感意外,暗想:“這麼巧嗎,正好機會就來了。”她見陸術遠去,待了半晌,來至夢遙洞。輕輕叩門,給她開門的是一個眉目嬌俏的小姑娘,甜聲問道:“是芊彤姐姐啊,你有什麼事嗎?”

芊彤溫婉笑道:“是洛憶吧,聽你們少主提起過你。真是個很有靈氣的小仙女。你們少主在嗎?”

洛憶微笑道:“少主和公主出去了,不在洞裡。”芊彤道:“這樣吧,我就在這兒等他。順便瞧瞧他的墨寶。”

洛憶笑道:“那就請進。”她將芊彤帶入洞中,自去忙事情了。

芊彤走到陸術的房前,門並沒有鎖,她輕輕推門進入。室內氤氳著淡雅的墨香,芊彤踱步其間,看這裡陳設著許多畫卷,不住思索,鑰匙究竟會放在哪兒呢?桌上擺著有許多書卷,她來至近前,在書卷堆裡摸尋一番,毫無所獲。轉到書桌內側,忽見桌下有三層抽屜。芊彤心念一動,低頭拉開了第一層抽屜,裡面是各樣用舊的筆,還有兩副硯臺。芊彤俯身下去,拉開第二層,卻是一厚摞白紙。芊彤怕有疏漏,手摸紙張輕輕翻找,更不見一把鑰匙。

及至開啟第三層,裡面僅有一軸畫卷。芊彤一時好奇,手取畫卷,置於桌上,輕輕地鋪開來。望見畫中之人,俏麗含羞,眸中含著靈動的神韻。芊彤目光凝住,畫紙就像一面清瑩的明鏡,映出她白皙如玉的面容。她粉唇微顫,小心翼翼地捲了畫軸,放回了原處。

她恍惚坐到椅子上,靠著椅背沉默片刻,又羞,又愧,一時間竟不想再找下去。但畢竟任務在身,事已至此,終不能半途而廢。她再站起身,來到床前,床頭床尾摸了一遍,更無所獲。這下她可犯了難,陸術的房間裡物件並不多,鑰匙究竟在哪兒呢?

芊彤靜心細思,像這樣的重要之物,陸術肯定不會放在別處。但是這屋裡並無其他藏物之處……忽然,她的目光落到了牆壁之上。以往的經驗告訴她,牆上這麼多幅畫,說不定畫後面就有玄機。芊彤用手指去敲打牆壁。此時洞外隱約傳來響動,芊彤只顧沿著牆敲打,聽牆後是否有夾層。一番忙活下來,卻都是實心牆。她暗自灰心,扶牆暫歇,手指觸到畫卷,忽聽下面傳來嘩啦的清脆響聲。芊彤俯身察看,卻見畫軸底下緊密地排著幾束吊穗,數只細長鐵片在穗後若隱若現。她驚喜非常,伸手一摘,整串鑰匙都拿將下來。只聽外面洞門響處,有腳步聲向這裡逼近。芊彤的心突突直跳,驚慌之下不及辯識,整串鑰匙揣在了腰間。站在牆邊,故作鎮定,假裝看那壁上的畫。

房門開啟,陸術走進來,頓時驚喜道:“哎,你怎麼在這兒?”

芊彤忙道:“我來這兒等你,順便瞧瞧你的佳作。”

陸術看著牆上的畫一笑:“其實這些只能一般,好多都是我幼時作的,掛出來自欣自賞罷了。你若喜歡,我作一幅送給你好不好?”

“哦不用,太麻煩了。”

“對啦,你還記得這個東西嗎?”

陸術伸手入懷裡,取出一顆金燦燦的明珠。芊彤的目光登時凝滯。

陸術道:“這就是你所說,黃巒洞裡面的那顆金珠。”

“這……怎麼會在這兒?”

陸術一笑:“上次啊,我在洞中打敗那怪鳥,打碎了葫蘆,發現這顆珠子,就把它帶回來了。後經多方打探,這裡面還有一段隱情。是因有位名叫李玄仙的人,他為了助藤巖山奪得此珠,又擔心被他人所搶。就設下此計,想待其他妖魔衝進洞之後好從中取利。你看此物雖小,竟引得多方爭搶,真是一件奇事。”

芊彤怔了半晌,木然吐著字:“原來是這樣。看來我和哥哥也像那夥山賊一樣,被人家利用了。既然這珠子不祥,你留著它也不好,把它丟掉好不好?”

陸術卻搖搖頭:“不行。這東西這麼重要,要是落到別人手上,不僅對他本人不利,又會引起爭端。我們得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算了,先不提它。不管怎樣,我還要感謝那個李玄仙,要不是他,咱們也不會相識。”

陸術微笑著將珠子放到一邊,拉著芊彤來觀賞那些畫作。芊彤不住回視,想找機會將珠兒拿走,但苦於陸術在身邊,無從下手。只好忍住心性,任那金珠映著自已的餘光。

陸術給她介紹起來創作的背景和心得,滔滔不絕正講得起勁,芊彤心有所思,那些言語她都沒聽進去,偶爾略略點頭。陸術注意到她的神情,以為她對此不感興趣,於是道:“我這裡還有許多其它畫作,你如果不喜歡山水,我這裡還有些人物花鳥……”芊彤回過神來,想今日也找不到機會,便道:“好,我回來再看。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

姑娘慢慢地走出去,生恐鑰匙響動給陸術發覺。忽聽陸術道:“等等,明天我們有個慶功宴,要不你來一起吧?”

芊彤回頭看看陸術,心中又萌一念,隨即婉拒:“你們大家的慶功宴,我是個外人,就不參加了吧。而且我有點兒怕生,人多的地方,就不自在。”

陸術只得隨她:“唔…那好吧。”

次日芊彤早早醒來,躺在床上思索:“今晚良機難得,正好行動。夢遙洞那裡的地形已經勘察清楚,今晚他們大宴,那裡肯定守備薄弱。就算不小心,遇到幾名巡邏的侍衛,也都無妨。只是碰到陸婷在時,卻不好辦。”

思來想去,尚無良策。芊彤無奈之下,想起了紫煙匣:“真是運氣不好,遇到陸婷,紫煙匣也許能助我脫身。”不過她很快又打消了這個念頭:“我只是去盜珠的,不是去害人的。這樣煞氣重的法寶,不用也罷。”

思至午後,捋清計劃,又考慮到:“盜走了金珠,陸術他們一定會懷疑到我頭上。罷了,大不了我離開龍桓山,回去向元帥交差。”待至天色漸暗,她穿上夜行衣,將烏靈珠揣到腰間,估摸到了戌時,從窗間躍出,悄到議事堂旁,從樹後探頭望去,見裡面燈火輝煌,數排長桌上擺滿美酒佳餚,已然聚集了眾多頭領。

堂內傳來眾人快意的笑聲,芊彤探頭觀瞧,只見陸術坐在中央,陸婷坐在側首,洛憶在旁陪侍。芊彤甚喜,隨即將身一轉,來至夢遙洞,見門前增設了幾名守衛,就伸手取出迷香,將眾人迷昏後,悄悄潛入進去。

慶功宴上,觥籌交錯,歡歌笑語。內中蒙瀚默默不言,他素來喜歡獨處,這裡熱鬧非常,實不稱他意。略飲了幾杯酒,便以身體不適為由,向陸術告退。陸術道:“先生此番立下大功。不可便去。”蒙瀚道:“實是勞累,請去休息。”陸術情知他意,便由他去了。蒙瀚拎了兩壺酒,在山間閒庭信步,自言自語:“這兒很清淨,我在此也可享祭戰死的弟兄們。”

以酒酹地,倒光了一壺,剩下的一壺自已飲了。他步伐錯落,迤邐奔夢遙洞而來,遠遠望見洞門大敞四開,靠近一瞧,卻見侍衛們盡數昏倒在地,似遭突襲。蒙瀚心頭一驚,酒也醒了大半。略一沉吟,提起腳步躡入洞中。

此時芊彤在陸術房內,已尋得金珠兒,將其掖在懷中。正待要走,門外隱隱有聲,似是有人來至。芊彤暗自一驚,她不知何人來此,一時不敢輕動,於是蹲下身去,將身貓在書桌後面。

呼啦一聲房門敞開,蒙瀚閃身躍進房中,幾縷月光射入,將漆黑的房間映亮了些許。蒙瀚四下察看,並未發現異樣。芊彤躲在桌後暗暗觀瞧,眼前此人她不認得,但見他眉目深邃,沉著幹練,料知不是平庸之輩。銀輝籠罩其身,如上天星君臨世。對方穩步向書桌處移近,芊彤戰慄不止。她想,若被他走近前,將自已堵在桌後,斷難脫身。不如趁此時奪路走吧。她悄悄伸手抄起一把椅子,突然向蒙瀚擲去。

聲動人覺,蒙瀚立即向旁閃身,避開了木椅。與此同時,一道黑影疾風般從旁閃過。他略一揮手,房門旋即關閉。芊彤一愣,覺對方已由後撲來。她疾轉身,手中亮出一柄鋒利的小匕首。蒙瀚不避反迎,抬腳踢在黑衣人的手腕上,匕首登時落地。與此同時,他左手扣住了黑衣人的右手腕,拉近將右腿絆住其右腿,右臂橫切胸想將她按倒。黑衣人趕忙縮頭俯下身去,穩住身形。蒙瀚一邊把她向回拽,一邊橫肘相擊,黑衣人連連躲閃,左手推住蒙瀚的腰,阻其近身出招,並藉機想將右手抽出。然而自已的手腕好像是被鐵鉗牢牢地制住,根本掙不動。她想此時已鬧出動靜,若等下再有人來,自已更難脫身。情急之下,忽然左手袖口滑出一物,舉起來對著蒙瀚晃一晃,一團溼氣噴湧而出。

蒙瀚眼前頓時又黑又涼,靠著直覺劈手奪過來一物,芊彤也乘勢掙開了蒙瀚的手,轉身推開房門,卻聽嘩地一聲,只覺背後一陣溼涼,想是被對方潑上了水。她顧不得許多,拔步急衝,離洞而去。

芊彤躍到樹叢中躲起來,胸中那顆心噔噔跳個不停。待了一會兒,她見身上衣服雖未乾,也已不再滴水。看四外無人,這才出了樹叢,翻身躍回自已房中。

芊彤推開房門,踉蹌地走到桌前,雙手撐著桌子坐下。取瓷壺倒了半碗水,咕咚飲下,平復良久。忽然想起一事,摸向自已的懷中,暗自叫起苦來。原來剛剛一翻打鬥,金珠兒不知何時已然掉落出去。然而更駭人的還在後面,她無意間回頭,猛然瞧見,地上淅淅瀝瀝的幾處黑印。

芊彤怔了片刻,心頭大驚:糟了,剛剛那人潑的不是水,是墨汁!如果他們順著墨跡尋找,那……

正當此時,忽然從外面傳來一陣喊聲:“抓刺客,抓刺客……”聲音愈發相近。

芊彤頓時如墜入冰窖之中,此時腦中只存一念,就是快速逃離。但這麼一去,非但使命未完,萬一外面還有埋伏,這般跳入羅網,等於不打自招。她急拿起瓷壺,猛灌了幾口涼水。在極其緊張的時刻,竭力使自已冷靜下來。

萬急之時,終於想到對策。她急將夜行衣脫下來,撕下左袖上一角,一齊放在桌子上。邁步走到門前,雙手猛推,將房門敞得大開,俯身脫下了皂鞋。提著鞋子踱回來,將桌上黑衣與鞋子一齊捲了,塞到床下暗處。就床前取一雙新靴換上,右手拿了那塊布條。略一思忖,又掀翻了桌子,踢翻了一把椅子。左掌用力在自已的左臉頰上抽了幾下,看手上已微有血絲。於是右手緊握著布條,側倒在地上,雙眼微閉。

很快,門外的人一擁而入。

芊彤緩緩抬起頭,見站在面前的是陸婷。對方俯下身,低聲問道:“芊彤姑娘,這是怎麼回事?房裡為什麼會有刺客留下的墨跡?”

芊彤顫聲道:“剛剛突然闖進來個人,很兇,問我出去的路。我不答他,他揪著我就打。這時候,外面有人喊“捉賊”,他急著要走,我拼命扯住,撕扯中拽下他的一塊衣角,還是被他奪門走掉了。”

陸婷拿過那條衣角,給蒙瀚來看,確認是刺客身上的。陸婷道:“姑娘沒大礙就好,天色太晚,好生休息吧。我們明天再來看你。”

他們帶領手下走出小屋,回到席間。夜靜更深,頭領們大半散去,陸術坐在桌前,手託額頭朦朧欲睡。陸婷來至他身邊,附耳言語幾句。陸術驚醒道:“又有刺客前來?嗯,他是想來洞中行刺,卻因我赴宴而不在,就在這裡守株待兔,等我回去好下手!”

陸婷卻不以為然:“可是我們大張旗鼓地舉行筵宴,對方不可能不知道。上次那刺客潛入你身邊,行動隱秘不留痕。但這次刺客何以擊昏守衛,讓他們躺在洞前?若有人經過,或是你回來看見,必然會發現端倪。那刺殺的計劃還不落空?”

陸術聽得雲裡霧裡,又問蒙瀚道:“先生可曾看清他的身材相貌了?”

蒙瀚道:“洞裡昏黑,對方黑衣蒙面,根本沒有看清。此人力量不大,但身手敏捷,想是個瘦小精幹的。”

陸術一怔,低頭自語道:“會是什麼樣的人呢?”

蒙瀚道:“主公,我看他不是為了直接行刺,而是別有他圖。”

“為了什麼?先生請說。”

“以我之見,他是為了投毒,或者埋伏暗器。等主公回房後,就會遭到暗害。”

陸術頭皮直髮麻:“那…我怎麼辦好?”

濟越道:“既然有所顧忌,就請少主今晚睡在別處,我帶弟兄們檢查檢查這裡。看是否有危險之物。”

“只好這樣吧。”陸術本不願讓手下翻他房間,但又怕有危險,只得到旁側的空房裡住了。

濟越領著侍衛們搜尋了一夜,未發現任何可疑之物。天明時,報知陸術,陸術笑斥道:“蒙翰先生瞎猜,哪裡有什麼暗器?他是往日行走江湖久了,常常疑神疑鬼。”陸婷道:“弟弟,是不是我們的思考方向出現了偏差。之前我們只以為對方是衝你來的,卻忽略了一件簡單的事情,對方是不是隻是來偷東西的?”

陸術道:“我這洞裡就幾幅字畫兒。並沒有多少貴重之物,連王印我也放在了別處。他要想偷,為何不去西山的珍寶庫中,那裡的寶貝可比這兒多得多了。”

陸婷搖搖手指:“你忘了,你有一件很重要的物品,就放在你房中,你覺得它不重要,但是別人可都盯得它眼紅啊。”

陸術挑挑眉:“那顆金珠?但它並沒有被盜走啊。”

“它原本是在書桌上,而卻掉在了門前。這難道不奇怪嗎?”

陸術沉吟片刻:“聽你這麼一說,還真是如此,惦記這顆珠子的人不在少數。唉,我本想早些將它送回萬沐嶺,卻為戰事將此事拖延了。現在看來,還是將它早些還回去好,也省去許多麻煩。”

陸婷道:“那事不宜遲,就派人把它送去吧。”

陸術來了興致,故作分析道:“這事也不算小,派手下去,顯得我龍桓山目中無人……正好我想去萬沐嶺逛逛,姐姐你陪我去吧。”他知道就是不這麼說,陸婷也不放心讓他一人去,而且萬沐嶺源鑑素有剛勇之名,帶著姐姐去,也好壓壓場面。

陸婷微笑點頭。

幽靜的夜晚,天空中滲出一片烏藍,山野昏涔如墨。芊彤姑娘獨自來至林間,手中火折光芒微弱,艱難地照耀著面前的道路。不久,在一排粗樹旁停下。持火折環顧四周,確認無誤後,輕吹一聲口哨。良久無人回應,只有林間傳來的蟲鳴。待了多時,風掠樹葉沙沙作響,一人影出現在樹梢,低沉的聲音問道:“安全嗎?”

“放心,沒事。”

身形一閃,席靈從樹頂落下,問她道:“日前接你傳信,說金珠已然唾手可得。如今怎樣了?”

芊彤低嘆道:“我去盜了一次,卻不料半途被人發覺,險些被他們擒住。如今龍桓山的人守備嚴密,難以下手。”

席靈沒好氣道:“早叫你不要去,你偏不聽。你完不成任務,帶累我也要跑來跑去地受罪!”

芊彤無奈道:“你先回去,告訴元帥不必著急,我會再想辦法的。”

席靈一笑:“女英雄,悠著點,別偷雞不成反蝕把米。罷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