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中元節，醫院產房外，一群人焦急的等待著，一個精瘦的老太太雙手合十，嘴裡唸唸有詞：“菩薩保佑，菩薩保佑，保佑我女兒文姣生個男孩，一定要生個男孩……”
一旁的顧老太太握了握她的手，緩緩說道：“老姐姐，你別擔心。”
過道里圍滿人，產房裡待產的正是鎮上二戶大姓人家，顧家和樊家。
顧樊兩家媳婦都姓王，追溯起來還沾親帶故，今天又一起待產，好不熱鬧。
產房人員緊張，副院長劉芳和實習護士陳莫也被安排在顧樊二家媳婦的產房。
“是個女孩。”陳莫聽到接生的醫生說道。
緊隔幾秒，又聽到一聲：“是個男孩。”
劉芳帶著陳莫負責將新生兒抱回監護房。接過新生兒，只見她眉眼很清秀，陳莫剛想問哪家是女孩，劉芳連忙吩咐趕緊去監護房，先拿體溫表，再準備嬰兒床。
來到監護房，陳莫熟練的準備相應用品，突然聽到到後面一陣哭聲，她回頭望去，只見劉芳左右手各抱一個，左邊的嬰兒哭得正歡。
“副院長，怎麼了？”陳莫趕緊上前詢問。
“沒事……沒事……快，你先將顧家兒子安排好。”劉芳伸過左手。
“顧家是兒子？”陳莫一把接過嬰兒。
“對啊，你剛抱的就是顧家兒子。”劉芳說完抱著另一個嬰兒去忙了。
“副院長……”陳莫欲言又止。雖然新生兒大多長得差不多，可看那眉眼和剛才的似乎有點不一樣。
“怎麼了？”劉芳頭也沒回的答道。
“顧家……生的是兒子？可我剛剛抱的……”陳莫詢問的語氣。
“顧家生的就是兒子。”劉芳抬起頭，語氣堅定的說道。隨後，又嘆了口氣溫和的說道：“陳莫，我能體諒你的心情，之前顧家的女兒小淵……”
陳莫沒想到此刻會聽到小淵的名字，內心似乎被針紮了一下，沒再說話。
產房門開啟，陳莫走出來報喜：“恭喜，生了，生了。”
眾人擁上前，王老太太一把抓住她的手：“生了？生了？男孩還是女孩？”
陳莫答道：“男孩……女孩……”
王老太太剛聽到男孩，滿眼放光，可又聽到女孩，拼命搖晃她的手問道：“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
顧老太太看到陳莫，認出她是鄰居陳家大女兒，兩家感情素來要好，趕緊擠上前道：“莫莫，好孩子，別急，慢慢說，是哪家生了。”
“是……是……都生了，顧家是男孩，樊家是女孩。”聽到這話，王老太太失望的整個人癱靠在牆上。
此時顧家人都沉浸在喜悅中，看到王老太太失望的樣子，顧老太太一把拉住她的手說道：“我的好姐姐，都好，都好，只要健健康康就都好。”
王老太太抬抬眼，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哎，誰說不是，可我家情況你也知道，這已經是二胎了。我女兒的命太苦了。”
樊家共兄弟二人，樊佑武排行老二，在政府部門身兼要職，娶了隔壁鎮上王家小女兒王文姣，婚後生了個女兒，樊老爺子對王文姣處處不滿意，樊家長子樊佑文是部隊轉業軍人，轉業回來娶了入伍前班主任的女兒徐燕為妻，徐燕是一名老師，二口子育有一兒一女，雖然頭胎也是女兒，但好不容易有了孫子，樊老爺子捧在手裡怕摔，含在嘴裡怕化，寵得不得了。
本以為這次能生個兒子，沒想到還是女兒，想著以後女兒的日子更不好過，王老太太小聲的哭起來。
顧老太太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顧家大女兒環英走過來，拍了拍王老太太的肩膀：“姨，你別哭了，女兒才好呢，女兒更貼心，以後有文姣姐姐享福的日子。”聽到這話，王老太太哭的更大聲。
環英情急之下又說:“姨，你別哭了，以後讓文姣姐姐和樊二哥再生一個，一定是男孩……”
“傻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樊二哥已經是第二胎。”顧老太太打斷她的話。
“那……那就當咱們明英這次生了對雙胞胎，這樣文姣姐姐和樊二哥就可以再生一個。”
話音未落，王老太太一下止住哭聲，一把抓住顧老太太雙手，馬上要作下跪的姿勢，環英眼疾手快一把扶住，顧老太太也一把拉住：“我的好姐姐，你這是幹什麼。”
“好妹妹，還是年輕人腦袋轉得快，環英說的對，我家文姣如果還有一次機會，是男是女，我以後也可以安心閉眼。”說完王老太太又哭起來。
這時，陳莫藉口要去忙趕緊走開，待走到到樓梯口轉角處，見四下無人，陳莫才緩緩舒了口氣，慢慢蹲下來……
當天小鎮上也傳開了，樊家新生嬰兒夭折了，而顧家，生了一對令人羨慕的龍鳳胎，姐姐叫顧蘇，弟弟叫顧天。
夜幕降臨，劉芳下班往家趕，剛準備進家門，不遠處的拐角暗處有一個身影衝她招招手，劉芳走過去，來人壓低聲音不悅的說：“她生的是男孩？不是讓你處理掉嗎？”
劉芳低垂著頭：“那可是條人命，現在的結果你也滿意了……”
“我滿意？只要她生的是男孩，就該死……”黑影捏緊手心的拳頭，沉默了一會緩緩開口：“沒你的事了，你只要記住，樊家生的是女孩，顧家生的是男孩。”
說完，來人便消失在拐角暗處。劉芳嘆口氣，轉身朝家裡走去。
晚上，陳家人像往常一樣安靜的吃著飯。
“聽說了嗎，老顧家又生了對雙胞胎，真好。”陳母邊夾菜，邊眉開眼笑的說著。
“那就好，老顧家也有閨女了，好，好……”陳父扒拉下碗裡的米飯默默說道。
眾人聽到這句話，都停頓了幾秒。
陳母先打破寧靜，夾了塊魚放到兒子陳楠的碗裡：“楠楠，來，多吃點魚，你最愛吃的。”
陳楠徵了怔，放下碗筷：“我吃飽了。”說完就回房。
“還不知道是不是親生的，高興什麼……”陳莫不悅的嘀咕道。
陳母將陳楠碗裡的魚又夾給陳父，頭也沒抬的問陳莫：“你說什麼，吃飯還管不住你的嘴？”
“我……沒什麼……”陳莫早就想離開這個家，陳母是繼母，一直對她有偏見，初中畢業便讓她去讀衛校，她的分數足以上重點高中，懦弱的陳父卻默許陳母的安排，任憑她如何反抗，絕食、冷戰都沒能改變陳母的決定，倒是同父異母的弟弟陳楠在她絕食時偷偷給她送飯菜，不枉費她對他一直的疼愛有加。
吃完飯，陳莫收拾完碗筷便朝陳楠房間走去。陳楠閉著眼仰躺在沙發上，陳莫過去摸摸他的頭：“吃飽沒？”
“吃飽了，姐，你今天，看到他們了？”陳楠睜開眼。
“誰？”
“……”
“噢，你是說顧家那對雙胞胎，看到了。”
“像她嗎？”
“……”陳莫抿了抿嘴，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肩膀：“別這樣，楠楠，都過去了。”
“嗯……”說完，陳楠別過臉眼角溼潤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