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蘇回家了，揹著簡單的行李，叩響了政府大院的家門。

“你回這裡幹什麼，這裡供不起你，別人都能好好賺錢幫襯家裡，就你金貴。”王文姣劈頭蓋臉的一頓責罵，顧蘇不吭聲，拿著行李站在門口。樊佑武趕緊上前接過她行李：“小蘇，那邊是待著不開心嗎，沒事，回來休息幾天也沒事。”

孫老闆為了封鎖訊息，只道是顧蘇身體瘦弱，受不了那邊的工作強度，自已要求回家，加上之前扣掉的一些工資，所以只給了顧蘇一個路費，顧蘇也懶得解釋一切。

晚上，打牌歸來的王文姣帶回來一個訊息，大院裡馬主任的親戚在Ｗ城做服裝生意，現在招車工，沒有經驗的也可以免費教學，明天就有一批人要出發，樊佑武還在猶豫學了手藝以後就只能是工人的命了，顧蘇從房間走出來，堅定的說：“我願意去，學門手藝也挺好的。”

只要能離開這個家，去哪都行。第二天，顧蘇便跟著一行人乘坐大巴車，浩浩蕩蕩的來到了Ｗ城。

迎著刺眼的陽光，顧蘇拖著行李被帶到一座破舊的樓前，車工班主叫彭花，一個微胖的中年婦女，她就是馬主任的親戚，她對顧蘇還算和善，帶著顧蘇穿過破舊的樓梯，爬到三樓，在一塊綠色鐵門前停下。

開門的是彭花老公，名叫譚旺，一個精瘦的中年男子，微眯著雙眼，連聲打著哈欠，一股濁氣撲面而來。

“昨天又趕工了？”彭花關切的問道。

“嗯，陳老闆要貨要的急，她是？”譚旺注意到一旁的顧蘇。

“一個熟人家的小孩，過來當學徒。”說完帶著顧蘇往裡走，顧蘇剛跨進鐵門，映入眼簾的是一番別有洞天的景象。

左邊是一個小廚房和一個小洗手間，右手邊是一個封閉式空間，進門處有一臺手動縫紉機，房間四周都是雜亂的電線，裡間排放有10臺縫紉電機，電機上面堆放著一些半成品衣服，一個木梯依靠著牆角，彭花帶顧蘇順著樓梯爬上去，上面是隔空架起的一個大通鋪，一陣汗臭味撲面而來，七八個人正橫躺在上面，睡得正香。

“你找個空位先休息一下，下午和她們一起開工。”彭花交待完便下樓休息了。

顧蘇和衣躺下卻怎麼也睡不著，剛剛烈日下汗流浹背，此刻衣服緊緊貼著後背，顧蘇一陣難受，肚子也咕咕叫，但終究抵不住舟車勞頓，沒一會，顧蘇也迷糊著睡過去。

下午三點多左右，顧蘇被旁邊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身邊的人陸續起來，大家井然有序的下去洗漱，同時，嗆鼻的辣椒味也瀰漫在整個空氣中。

顧蘇摸索著下樓，正茫然的看著大家都各做各的事，自已卻不知該如何是好，一顆圓圓的腦袋湊到顧蘇眼前：“你是新來的姐姐嗎？”

“你好，我叫顧蘇，你是？”

“大家都叫我祺祺，蘇姐姐，你快去那邊洗漱，馬上就要開飯了。”說完衝顧蘇調皮的眨了眨眼睛。

顧蘇洗漱完，大家已經開始吃飯，眾人圍成一團，五個菜碗幾乎快見底，都看不出到底是啥菜，顧蘇小心擠到桌邊，祺祺拉她坐下，端出一個堆滿飯菜的大碗：“給，蘇姐姐，我幫你留了一點，快吃吧。”

顧蘇心頭一暖，接過飯碗，小口咀嚼起來。眾人吃完飯，馬上開始工作，電機的聲音瞬間充滿整個房間。顧蘇最後一個吃完，幫著祺祺一起收拾碗筷，二人迅速熟絡起來。

祺祺比顧蘇小三歲，剛剛小學畢業，家裡排行老四，幾個姐姐都早早外出打工，家裡還想生一個兒子，一畢業便送讓她來學門手藝。她比顧蘇早到一個多月，現在也是學徒階段，平時幫忙做做飯，剪剪線頭，幹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彭花帶著其餘幾個車工開始趕活，顧蘇和祺祺收拾完畢，也去幫他們剪剪線頭，每天從下午五點一直工作到早上7點，7點到下午三點是休息時間，每天都這樣按部就班的工作著。

車工都是比顧蘇年長不了幾歲的女孩，平時話都很少，每天除了工作就是睡覺，除了一個叫芬芬的，她比較蠻橫，也很愛說話，是祺祺的師傅，開始教她做一些簡單口袋及小部件，剪線頭的工作分配給顧蘇，她同時也負責大家的二頓餐食，平時也只能和祺祺聊上幾句。

很快到了中秋節，彭花發給每個人一個大月餅，休息的時候大家都開心的吃著，顧蘇見祺祺一個人跑去廚房喝水，顧蘇跟過去，拉著她小聲問道：“你月餅呢，我怎麼看芬芬有兩個？”

“沒什麼，她是我師傅，是我給她的。”祺祺低著頭。

顧蘇已猜出大半，平時吃飯、洗漱，芬芬都仗著自已資格最老，總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現在收了祺祺當徒弟，總是想著能佔點小便宜，顧蘇心疼的摸了摸祺祺的頭，將月餅分了一大半遞給祺祺，祺祺盯著月餅看了很久，最終緩緩接過，眼淚也不自覺的流下來。

轉眼到了發工資的日子，初級學徒每月20元，祺祺時間久一點，每月可以領50元，她開心的拿著錢看了又看，用彩色粉筆在背面畫了個小小的笑臉，然後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已工位的盒子裡。顧蘇沒有收到20元，彭花按王文姣的指示，工資先押著，過年回去再一起給。

下午3點，大家剛睡醒，突然聽到祺祺帶滿哭腔的聲音：“我的錢，我的錢呢，我的錢不見了？”大家紛紛下來，幫著祺祺一起找。

“我早上睡覺前明明放在盒子裡的，怎麼不見了。”祺祺滿臉淚花。彭花也聞訊過來，問是不是放在其他地方了，祺祺堅定的說就是放這裡，早上她和芬芬最後忙完才上去睡覺。聽到這裡，芬芬趕緊跳出來：“你什麼意思，我可是在你前面去睡的，你的錢不見了關我什麼事。”

顧蘇見芬芬這麼大反應，直覺告訴她事情肯定沒那麼簡單，彭花緩緩開口道：“再仔細找找，不會是有人偷拿，我這裡可養不起這樣的人。”大家又趕緊幫忙找了又找，還是一無所獲。

這時，顧蘇盯著芬芬，大聲說到：“要想證明是不是有人偷拿，很簡單，上去看看便知。”說完，顧蘇指指閣樓上的通鋪。

芬芬急了：“憑什麼看，她自已弄丟的，又不是我們拿的。”其他人一陣沉默，不知誰小聲嘀咕一聲：“看看也沒事，我們可不想真有小偷在身邊。”彭花使了個眼色，祺祺趕緊上樓，仔細查詢了一會，很快便傳來她驚喜的聲音：“找到了，找到了……在……在我枕頭下面……”說完，拿著錢下樓，總算沒事了，大家都分散開，只有芬芬臉紅一陣白一陣的站在那裡。

顧蘇上前握著祺祺的手：“你不是說在盒子裡嗎，怎麼會在枕頭下。”

“是我記錯了，你看，這張錢上還有我用粉筆畫的笑臉呢。”祺祺趕緊將錢裝好，也去洗漱去了。

晚上芬芬愛搭不理的坐在祺祺旁邊，時不時不耐煩的指責她又走錯線了，返工重來。今天是做批新棉衣，芬芬教祺祺給衣服縫上袖子，指夾要推著袖子在電機鋼針下走一個圓圈，以往都是芬芬先示範，然後再一步步教祺祺，今天她只是讓祺祺自已摸索，祺祺也想快點學會，給綿衣縫袖子有額外的補貼，她賣力的摸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