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Y城已有些時日，當初新來的一批女學生都分到各個檔口，顧蘇和楊芳由玉姐親自指導，玉姐開始教她們一些特別的東西。
“你們記住，遇到一些特別的客戶，開單的時候，要儘量熱情一點，單價可以開高一點，這樣，你們的提成也會更高。”玉姐點著一支菸，吞雲吐霧的說道。
“玉姐，咱們商品不都是明碼實價嗎？”顧蘇不解的問道。
“咳……玉姐的意思是，咱們的服務也是要體現出價值。”楊芳偷偷拉了拉顧蘇的衣服，一臉媚笑。
“呵，小芳說的對，你們記住，咱們是靠提成吃飯的，要想提成高，自已要多想辦法。”說完玉姐扭動著身體走開了。
“小蘇，你別什麼都在玉姐面前講出來，這裡面門道可深了。”
“啥門道？”
楊芳偷偷在顧蘇耳邊耳語幾句，顧蘇滿臉漲紅：“什麼，你聽誰說的？”
“還用聽誰說，8號檔口的人都知道，聽說那裡的小葉開了一次單，幫忙將單據送到輪船上後，回來的提成有一年的工資那麼多，媽耶，一年的工資，你知道是多少嗎？”楊芳滿眼放光。
楊芳家裡父母都體弱多病，下面還有一個弟弟，為了供弟弟讀書，她小學沒畢業就去一個親戚家當保姆，從小吃盡苦頭，慢慢長大後，家裡人看她生得還算標緻，經親戚介紹，偽造個學歷便來到這裡，她對錢的渴望是顧蘇不能理解的。
顧蘇也想擁有更多錢，可是，每次那些大腹便便的老闆走到檔口門前時，玉姐拉著她滿臉堆笑的迎上去，看著那雙肥膩的雙手狠狠握著玉姐的細腰，顧蘇心裡似乎有團溼棉花，說不出的胸悶。
這天，照常又是輪船靠岸的日子，中午時分，玉姐去其他檔口巡視，顧蘇一個人正踮起腳擦拭著櫥窗玻璃，突然，一雙滾燙的雙手撫上自已的腰部，顧蘇驚得差點叫出聲。
“你……原來是尤……尤老闆。”顧蘇趕緊回頭，看到超級大顧客尤老闆，聽說他家在一個小縣城，一半的商超都是他家經營的。
“蘇兒，沒嚇著你吧。”尤老闆眯著眼，上下玩味的看著顧蘇。
顧蘇一聽他叫蘇兒，心裡一陣反胃，知道他心裡打的什麼算盤，曾好幾次他都想動手動腳，顧蘇都當面拒絕了，讓他很沒面子，還好玉姐後來安撫才沒多生事端，顧蘇也因此扣了不少工資，今天竟趁她不注意，直接摸她的腰，真是不要臉，顧蘇剛想發怒，尤老闆緩緩開口道：“幫我開單吧，今天要的貨有點多。”
顧蘇聽到他要下單，只好強忍心中不快，拿起筆和單據跟在他後面，他指了指一些日常的用品說道：“這一片，還有那邊的，每件單品的所有規格都幫我備齊。”顧蘇一聽這可是個不小的單子，趕緊寫上品名和單價，尤老闆看了一眼單據，似笑非笑的說：“蘇兒，你這個價格……不對吧。”
“尤老闆，您放心，我們明碼實價……”
“蘇兒，價格都好說嘛。”還沒等顧蘇說完，尤老闆上前一把抓住顧蘇的雙肩，使勁揉捏，嚇得顧蘇連連後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哎喲喂，這是尤老闆吧，今天過來啦。”檔口內突然響起一陣驚歎聲，楊芳提著飯菜籃走進來，剛在門口就看到了店裡的一幕，趕緊上前扶起顧蘇，接過她手上的筆和單據，貼著尤老闆的身體，幫她修改價格：“尤老闆，價格嘛，您放心，保證讓您滿意。”說完，又意味深長的朝尤老闆的身體觸碰了幾下。
尤老闆順勢將手伸向楊芳的臀部，狠狠捏了一把，楊芳學著玉姐那樣嫵媚的一笑：“討厭~”
“價格你們核算一下，晚上將單據送到我輪船上的房間。”
“好了，謝謝尤老闆，您慢走。”楊芳彎腰恭迎著他走出檔口。
“小蘇，對付他這種人，不能硬來，咱就是要狠狠敲他一筆。”楊芳邊收拾桌子，邊衝顧蘇眨眼笑道。
“你真要給他送單據，他可沒安什麼好心，你別去。”顧蘇一臉擔心。
“你別傻了，得罪他了，玉姐可沒我們好果子吃，你放心，我會應付他的，回頭提成咱們一人一半，怎麼樣，我夠義氣吧。”楊芳邊說邊遞過來一碗米飯。
玉姐下午回來，看到尤老闆的大單，開心的合不攏嘴，叮囑楊芳晚上穿漂亮點，早去早回。
楊芳整晚都沒回來，顧蘇原本一直在等她，後半夜實在堅持不住便睡過去了，早上醒來，見她床鋪整整齊齊，正擔心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門外傳來一陣焦急的聲音。
“不好了，楊芳溺水身亡了……”
只聽一陣騷動，大家都披著外套走到外面，只見昨晚陪楊芳一起去送單據的小趙一臉驚恐，坐在地上全身發抖。
顧蘇跑上去，搖晃著他肩膀，大聲喝道：“你說什麼，你說清楚點，小芳她怎麼了？”
“她……她……她死在河裡了。”
“小趙，你快說，到底咋回事。”玉姐和孫老闆也聞訊趕來，玉姐上前一步大聲喝道。
“我昨天陪小芳去送單據，本來說好我在岸邊等，可後來突然有警察臨檢，上輪船檢查了好半天，我待到後半夜也沒見小芳下船，想著是不是……是不是會留宿，所以我就回家了。”
“今天一大早，我又去碼頭，老遠就看到圍著一群人，聽說有人溺水身亡了，我上前一看才知道是小芳……”
孫老闆趕緊帶著一群人趕往碼頭，中午時分傳來訊息，原來，最近有人檢舉揭發輪船上從事不法活動，昨天臨時展開檢查，確實抓到一些人，劉芳當時在尤老闆房間裡，他房間靠近船尾，二人正周旋著，尤老闆怕被抓到影響名聲，便讓劉芳爬到船尾抓著攬繩懸空而立，等警察檢查離開後再拉她上來，可劉芳堅持沒多久就掉入河中，不會游泳的她沒折騰幾下就整個人沉入河裡……
尤老闆事後過來找她，看到沒人，以為她自已回去了，直到清晨船員發現了劉芳的屍體……
顧蘇不知道這幾天是怎麼熬過來的，每天一閉上眼就是劉芳笑顏如花的樣子，耳邊時常響著她最後一句：“怎麼樣，我夠義氣吧。”可是，劉芳再也不會回來了。
孫老闆通知了劉芳家裡人，沒多久她一個伯父過來辦理後事，也是一個樸實的農民，孫老闆一邊安撫著劉芳的伯父，也補了劉芳一年的工資作為安家費，伯父懷揣著錢，對孫老闆感恩戴德一番，然後就回老家去了。
檔口一切又恢復正常，除了顏媽和顧蘇，沒有人在意劉芳的存在。顏媽安慰顧蘇不要太傷心，小心自已身體，顧蘇一個人跑到河邊，衝著遠處大聲撕喊到：“小芳……”
“別喊了，這個社會本就是這樣的殘酷和現實。”身後的樊濤悠悠的說道。
“我不相信，一個人就這樣活生生沒有了……”
“小芳走了，每個人都有自已的命數，活著的人，要好好珍惜。”
“我只是覺得不公平……”
沒等顧蘇說完，樊濤打斷他：“公平，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公平，我出生時，都說是我媽媽犯錯後的因果報應，所以我生來就遭人嫌棄，從小就被棄養在他處。”
“大伯母？”顧蘇一臉疑惑。
“我也是後來聽說的，我出生那會，我媽媽每天都說我是一個惡果，是她犯了錯，我是來討債的，她不想看到我，堅持要將我送走。”
“大伯母犯了什麼錯？”
“我也不知道，不過是一個說辭罷了。但這些年，我也生活的好好的，小蘇……”樊濤突然停頓了一下，意味深長的說到：“回去吧，這裡不適合你，你也聽說8號檔口小葉的事吧，聽說她前不久吃了墮胎藥，人差點就走了……”
“什麼……”顧蘇只覺頭皮一陣發麻。
“今天出事的是他們，下一個還不知道是誰，你走吧，趕緊離開這裡。”樊濤懇切的眼神望著顧蘇，那眼神裡有同於命運不公的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