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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時分的人(4)

喻禾安靜地坐著,沒一會兒穆珩就回來了。

他抬頭去瞅他,目光接觸到他幾乎沒有血色的嘴唇的時候停了一瞬,疑惑問道:“你真的沒事嗎?”

穆珩點頭。

他是站在床邊的,喻禾仰著頭去看他的時候才發現,這人長得好高。

下一秒,他把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東西晃了出去,維持著疑惑的表情,非常肯定地說出三個字。

“我不信!”

“死不了的。”穆珩笑得有些蒼白,白得病態的臉上帶著莫名的羸弱感,聲音聽起來也有些破碎,音量壓得很低,像是嗓子不舒服一般低著聲音說話的,“這麼多年都這樣,所以沒事的。”

喻禾垂眸,睫羽顫動幾下,慢吞吞地回了個“哦”。

他突然覺得心裡很不舒服,但是他說不出來為什麼不舒服,也說不出來不舒服的點在哪裡,總之就是聽見穆珩這麼說話就很不舒服。

他強行壓下心底升起的異樣,勉強帶起一個笑容,正打算說點什麼,就聽見對方先開口了。

“你昏迷三天了,待會兒我送你回家吧,你家裡人應該會很擔心你。”

喻禾聽見家這個字就覺得有些噁心,他嘴巴比腦子反應快地問出來一句:“你不怕我又自殺嗎?”

“怕。”

喻禾聽見他這麼回,明明只有一個字,但是他尾音似乎帶著顫意,聽起來倒是真的害怕似的。

不知道為什麼,喻禾感覺有一股煩躁感從心裡飛速躥了起來,或許是家這個詞刺激了他,又或許是因為穆珩剛剛說的後半句非常精準地踩了他的雷點。

“你是不是說過喜歡我?”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是沒有帶腦子的,和前面那個疑問句也沒什麼太大關聯,但是他就是這麼問了。

穆珩好像是愣了一下,片刻之後才回道:“是,我喜歡你。”

男人的聲音是沙啞中帶著磁性,無形之中性感撩人,但是又裹著一層溫和,像清冽的溪水跟著春風滴嗒,點點地落在心上,清冷之後便是暖意。

很好聽,喻禾覺得自已是喜歡聽這個聲音的。

但是他說出來的話卻有些尖酸刻薄,一點也不符合他此刻內心的想法。

“我們都不認識,你喜歡我什麼?”

“怎麼?你也覺得我長得比女人還漂亮?是看上我這張臉了?想睡我?”

喻禾討厭用漂亮這個詞形容男人,是因為他討厭別人用漂亮這個詞形容他。

穆珩骨相絕佳,即使留著長髮,那張臉也沒有半點女氣,明晃晃的都看得出來是個男人。

但是喻禾長相偏柔,他的面板又是那種嬌生慣養出來的細膩白皙,桃花眼瀲灩多情,嘴唇是恰到好處的飽滿,整體長相有些稚嫩感,但是卻也是真的有種眼前一亮的驚豔感。

不能說女氣,或許雌雄莫辨這個詞更合適,但是真的很漂亮。

十七歲的少年,因為長相帶了一點點稚嫩感,所以看起來那張臉還未完全長開,但是也看得出來是一張又媚又嬌的禍國殃民臉。

喻禾因為這張臉聽過太多不堪入耳的話,也經歷過太多圖謀不軌的人使的下三濫的手段。

有很長一段時間,他甚至在厭惡自已這張臉不是長得凶神惡煞的樣子。

討厭漂亮這個詞,更討厭漂亮這個詞用到自已身上,那是他某段時間裡難以忘記的噩夢。

“喜歡你,當然包括你的臉,不過我說的不止是臉。”穆珩退了一步,臉色依舊蒼白,整個人縈繞著一股憂鬱的破碎感,可說話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我們確實不認識,不過是你不認識我。”

“喻禾,不要用這種帶刺的話來勸退我,畢竟我只是告訴你,如果給你造成任何困擾,我會盡快離開。”

喻禾覺得心裡那種不舒服的感覺更明顯了,和那股煩躁攪在一起,讓他整個人處於一種極端的狀態。

“我要回去了。”

他是這麼說的,並沒有遵從內心的想法。

因為他很討厭那個家,不然昨晚也不會跑出來。

穆珩看了他一會兒,試探著問,“你還會做自殺這種事情嗎?”

喻禾煩躁地抓撓了一下頭髮,“不會。”

穆珩很淺地鬆了口氣,“好,我送你回去。”

喻禾拒絕道,“不用,我自已回去。”

穆珩似乎在猶豫,最終只落了一個“好”字。

喻禾出醫院的時候發現這裡是昭城一傢俬立醫院,一傢什麼都貴得離譜的醫院。

穆珩那一身氣質也看得出來是金錢堆裡養出來的貴族子弟的樣子,所以能把他送這裡來並不奇怪,喻禾也沒多想。

他不是打車回去的,而是沿著路在走,邊走邊想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又把自已的記憶挖了挖,不管有多不堪回首,他都已經麻木了,回憶某些畫面的時候已經不會覺得有多難受,但是無論是什麼場景,他都沒發現穆珩的身影。

穆珩說只是他不認識他,那至少是見過的,不然也不會輕易地說出喜歡這個詞,無論遠觀還是近看,喻禾都覺得自已不會忘記穆珩的樣子,但是偏偏他就是沒印象。

真是莫名其妙的喜歡。

雖然過了無數次十七歲以後的人生,但是他還是知道,自已十七歲以前是什麼樣子。

他那個表面上的爹喻成偉和他媽媽祈沐瑤是商業聯姻,沒有任何感情,也沒有別人說的先婚後愛,兩個人也不知道怎麼的,無論怎麼樣都沒離婚,但是也沒有半點喜歡對方的樣子,回到家之後只有莫名其妙的爭吵,吵的內容各式各樣。

喻禾從小就見著他們這麼吵到大,從疑惑哭鬧到僵硬麻木,從不理解到不想管。

喻家在昭城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喻禾從小不愁吃穿,除了該有的父母的愛,他什麼都有,但是細看之下,他其實什麼都沒有。

他是以嬌生慣養的少爺樣子長大的,但好像也是沒爹沒孃的孤兒身份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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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小就混,因為沒人管,所以更混了,曾經是為了引起那兩位的關注,後來發現壓根沒人關注之後就安分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