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瞬即逝,今日傍晚便是海州斗酒大會開始的日子。
杜毓一大早起來就去接了一位客人,她定的貨今日已經送到了。
出門前還特意囑咐何盛興:“何伯伯,叫人去把後院釀酒坊的厚簾子都撤了,小門都看看有沒有備好柵欄,到時候得全開啟。咱們煮酒這酒香得更盛些。”
以前的老縣衙就在聚仙樓這條巷子旁邊,因那任縣令不喜飲酒,討厭酒氣,杜江雄以前做了許多工作把酒香儘可能掩下來。
現在那位大人已經搬走兩年了,隨著大梁這些年的城市規劃,新縣衙挪到了城東,這街巷也已不如以前繁華,人流量少了許多,是該以酒香為引,勾食客來訪。
“還有歡門,可以擺出去了。”
交代完這些,杜毓匆匆去接貨查驗。
這些天他們已經把聚仙樓內部都重新翻修了一遍,只差杜毓定來的貨了。
是琉璃燈籠。
她頭前在鬼市訂了樣品,拿到貨後仔細看過,海州能人不少,做出來的琉璃燈籠罩子通透度很高,瑕疵很少。
看到這樣的高貨,她自然很滿意,當下便又訂了聚仙樓裡裡外外要用的燈籠。
這會兒送貨上門,她仔細清點查收過,挨個看看沒有破損的東西,便給付了尾款——足足花了一百餘兩銀子!
在海州這樣的小城裡,已是算很大開支了。
而後她找人去掛上,又去查她去燈籠店裡定下的巨大造型燈。
一切都準備妥當,她終於放鬆了下來,讓何盛興盯著挨個給裝上。
從日子將近的三五天前,就總有些人來圍觀聚仙樓的佈置情況,不過——
為在斗酒大會給大家一個驚喜,聚仙樓這些日子自然是不營業的。
直到今天外頭圍著的人更多起來,都是來看熱鬧的。
杜毓滿意地看著樓中的裝修,有這樣的手筆,想來斗酒大會他們即便是酒不合人口味,這環境也該叫海州人大吃一驚。
她現在只要名聲,甭管好的壞的,有名聲才有後面的謀劃。
“芸娘!”她脫下襻膊,整理完衣衫喊人,“酒坊今日不忙,你隨我去肉鋪撿些好羊肉去!”
芸娘撩起簾子:“咱們斗酒大會還沒開始,你就要熱羊肉湯喝了?”
杜毓哈哈大笑:“那倒不是,這肉有大用處,你先隨我去挑挑。”
兩人跑去肉鋪挑揀了許久,找到塊好腿肉,杜毓便選了一整條,讓店家去皮去骨去筋膜。
她還問店家:“羊是每日現殺的嗎?”
店家自是點頭,杜毓捏捏肉,道,“若今日這肉用的好,我會差人到店裡來訂肉,辛苦店家今天晚些回家。”
賣羊肉的店家憨憨笑:“您就是聚仙樓的杜掌櫃吧,聽說今晚便是斗酒之時,到時候我去那裡候著便是,省得您再派人來找。”
看,一個小城若有件稀罕事,準能跑得滿城皆知。
所以名聲在這城中格外重要,最好是好名聲。
不過這正是杜毓要的效果,她自然笑著歡迎了一番。
芸娘有些迷惑:“羊肉熱性,咱們這兒這麼熱不宜多吃,定那麼多做什麼?”
杜毓附在她耳邊悄聲說:“煮酒。”
芸娘:“???”
羊肉煮酒,可真敢想啊,她從釀酒世家出來的,從沒聽過這樣的酒。
兩人一回店裡,正是巳時,日頭爬高了,天氣開始暖融融起來。
杜毓又跟何盛興確認:“同冰窖的掌櫃聯絡好了?”
得到肯定的答覆,她滿意了,朝後院釀酒坊早已準備妥當的郭亭令他們招呼一聲:“郭師傅!架鍋,煮酒!”
雪頂青松發酵後便用不上芸娘蒸米,她便拉著芸娘去後廚忙活。
“芸娘子,燒水來泡羊肉。”杜毓提著肉去沖洗,“先用溫水泡出羊腿肉的血水,切片後取些陳釀好酒來煮一刻鐘,再入籠蒸至熟透軟爛。”
芸娘雖是滿頭問號,還是依言照做。
杜毓洗完肉,從她早備好的小匣子裡取出塊龍腦香與木香,自已動手碾磨。
嘴上還指揮著:“待羊肉蒸好,你便把它切成細細的丁,再研磨成粉末。”
芸娘想著這也不是釀酒的工序,不過東家說什麼她便跟著做就是了:“然後呢?要泡酒喝嗎?”
杜毓搖搖頭,看到芸娘滿臉難以言說的表情,笑了:“還得我手上這兩樣香料,哈哈,芸娘,你只管做就是,我保證這是好方子。”
看她倆忙活,旁邊做茶點的廚娘看得有些咋舌:“我的乖乖,掌櫃的,這又是羊肉,又是香料的,這酒誰人能喝得起喲?”
酒水本就不便宜了,看掌櫃的又加這些名貴的東西,這酒豈是他們這些沒錢的百姓喝得起的?
杜毓哈哈大笑:“咱們聚仙樓以後可是達官貴人們常來的地方,闔該制許多風味好又不常見的酒來撐門面。更何況那海興坊敢應下我們斗酒的邀請,還對我提出的品酒人不能要酒行中人的條件那般爽快……你們猜他哪來的底氣?”
廚娘們想不明白,芸娘卻是一點就透:“他們自已釀酒是不如我們的,此時他們不能再給我們的酒摻假,那麼……必然是他們的酒要作假!”
杜毓讚許地看她,芸孃的腦子實在靈,回回都能想她所想:“我也這麼想,不過不管他們做不做假,咱們總該有個壓軸的好酒給自已壓陣,這樣心裡也有底。”
她前世與海興坊打交道不多,最多是吃過他家的酒,他們真要作假,要摻哪裡的酒她不好說,可能是京城的,也可能是旁邊幾個釀酒業發達的城裡。
但不管怎麼樣,她得有儘量多的籌碼,單憑一個必定有些烈口的雪頂青松,杜毓心中也有些沒底。
廚娘們在這些日子裡早知道海興坊故意在外頭整聚仙樓,這會兒聽說他們又要出壞點子,個個也義憤填膺起來:“既有好酒,咱們這些老姊妹們的下酒小菜也得做得更精緻些,別拖了美酒後腿!”
兩個收拾羊腿香料的女人一聽,噗嗤笑了。
她們在廚房收拾著,外頭漸漸瀰漫起一股清甜又爽利的酒味,青松特有的清新香氣,乘著逸散而起的酒香正在包圍整個後院。
後院每個門都盡情敞開,形成對流勢頭,外頭有風輕輕一吹,便帶動著整個院裡溢滿香氣的空氣朝外頭散去。
“哇,好香啊!”
“這是什麼酒?聞著就饞人得緊,走,去看看。”
外頭走過的路人漸漸聞到聚仙樓裡飄出來的酒香味,是他們從未聞過的味道,但其味清爽,聞之心曠神怡,有好酒的路人忍不住口舌生津,迫不及待想去品品這新酒。
酒香味從人流不多的後院逐漸漫到前頭的酒肆之中。
來聚仙樓看熱鬧的人都聞到了那股子香氣,原本對聚仙樓的酒不抱希望的人此時都瞪大眼睛,驚歎於聚仙樓新酒的迷人香氣,巴不得現在就能開始斗酒大會!
無他,太想嚐嚐了!
乘著馬車剛到聚仙樓門口的於毅春臉色沉的像墨,他看著緊閉大門的聚仙樓,眯了眯眼:“去,叫利遷去找他的老朋友,是時候給何盛興個‘驚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