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兒抹了眼淚,道:“醜他也得受著。”
但到底是收了淚。
秋月把東西收起來,道:“明日也別讓人捧著了,上花轎時,你自已抱著。”
曦兒點點頭,把東西搬回房間。
晚間,秋月躺在床上,擔憂得睡不著。
辰兒去時,家裡沒剩多少錢,還是問秋蘭借了二十兩,給他做盤纏。
他在庶常館裡又沒俸祿,不知抄禿了多少筆頭,才湊出這份嫁妝。
楊樹安慰她道:“兒子已經成家立業,有自已的擔當和成算,你就別擔心了。”
秋月道:“我如何能不擔心,都是我們做父母的沒本事,害得孩子吃苦受累。”
“你這老婆子,”楊樹無奈道:“咱們兒子孝順有出息,你還操心個沒完了。”
“你不操心啊?”
“我操心,可我知道兒子有成算。”
秋月嘆一口氣,兒行千里母擔憂,不是一兩句開解,就能丟開不想的。
…
鋪子今天沒有開門,楊樹把阿材叫過來幫忙。
天矇矇亮,就去買了些雞鴨魚肉回來。
曦兒早早的被拉起來洗漱完,秋月塞給她一碗飯,道:“快吃了好開面。”
曦兒一夜未睡,頂著兩個黑眼圈,暈乎乎的吃完飯。
就有人來給她絞面,棉線在她臉上彈了一下,立刻就輕呼一聲,清醒過來。
梳頭娘子笑道:“小娘子面嫩,絞面時會疼一些。”
秋月道:“別怕她疼,你儘管做你的。”
曦兒覺得臉上火辣一片,好不容易聽到一聲好了,連忙用手摸。
發現臉上還好好的,還光滑了一些。
梳頭娘端上一盆熱水,把布巾浸溼擰乾,敷在她臉上。
如此反覆數次,便可上妝。
秋月看了一會,也出去去廚房幫忙。
今日請的客人不多,也沒請幫廚來。
他們把菜洗好切好,就陸續有人客到來。
院子裡擺了一張大桌,上頭放著大鍋粥和一筐饅頭,還有些鹹菜。
誰餓了就自已拿碗打來吃。
秋蘭來廚房看了看,見不怎麼忙亂,便抱著小福進了曦兒的閨房。
淑貞帶著小雅也在屋裡,見她們進來,連忙道:“小姨,替我看著小雅,我出去幫忙。”
秋蘭:“現在外頭還不忙,你先坐著歇會,等會人多了再出去。”
淑貞卻不敢坐,公婆都在外頭忙著,她自已在裡面坐著躲懶,像什麼話。
曦兒上好妝,換上了大紅嫁衣。
頭上手上的首飾也已穿戴整齊,梳頭娘前後上下看了一遍,都妥當了,便去洗手準備去外頭吃點東西。
淑貞道:“娘子,我同你一塊去。”
梳頭娘笑道:“我剛想著這便不熟,少夫人給我帶路再好不過。”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出門口。
小雅剛吃完奶,躺在曦兒的床上,小小的打了個哈欠。
秋蘭索性把兒子也丟在床上,道:“找小雅玩去。”
兩個孩子搖搖晃晃的,臥成一堆。
曦兒端端正正的坐著,穿上嫁衣,她好像被束縛住了一樣,渾身不自在。
“怎麼樣?新娘子,害怕不害怕?”
曦兒抿著唇笑道:“不怕。”才怪。
如果誰去摸摸她的手,就會發現涼涼的。
秋蘭嘖嘖幾聲,道:“嘴硬。”
曦兒紅著臉問道:“小姨,你出嫁的時候,怕不怕?”
秋蘭仰著頭,裝作回想一下,道:“不怕,我膽子大。”
門外傳來“撲哧”一聲笑,“你不怕?我怎麼記得好像跟你說的不一樣。”
隨著話音落下,秋月帶著小舅媽和大表嫂梁氏進來,梁氏懷裡抱著小兒子。
“小舅媽,大表嫂。”秋蘭顧不得反駁秋月,忙站起身打招呼。
“哎,好。”小舅媽坐下後,問道:“元寶他們沒來?”
“在書院裡呢,等下學才來。”
小舅媽點點頭,道:“學業要緊。”
說著,她從懷裡掏出一隻小巧的盒子,開啟一看,裡頭是一枝樣式新鮮的銀釵。
她把盒子放到曦兒手裡,道:“不值什麼錢,你留著戴來玩。”
曦兒笑道:“謝謝舅姥姥。”
秋月出去一會,又端了個盤子進來,裡頭裝著點心乾果糖塊。
“小旺,來,吃點心。”她拿了一塊點心,給梁氏的孩子。
那孩子怯生生的,緊緊挨著梁氏。
小舅媽笑道:“鬧著要來表姨家,來了又不吭聲。”
梁氏將他推到秋月跟前,笑道:“去拿點心吃,再謝謝表姨。”
小旺像只小貓似的,試探似的慢慢伸出手,見秋月還是笑吟吟的看著他,膽子才大起來。
接過點心,小聲的說了一句:“謝謝表姨。”
“哎,好孩子。”
秋月摸摸他的小腦袋,將盤子放在一旁,對小旺道:“吃完再自已拿啊。”
說完又對著小舅媽和梁氏笑道:“舅媽,表嫂,你們陪曦兒坐會,我先出去幫忙。”
“去吧,你去忙你的。”
小舅媽頭髮已經花白,常常笑吟吟的,是個非常和睦的老太太。
家裡孩子都喜歡黏著她,今日進城喝喜酒,個個都吵著要來。
上次他們一大群人過來,自已想起來都臊得慌。
所以這次就只帶了梁氏和小孫子,又答應回去帶好吃的,那群小猴子才願意放人。
大傢伙一起坐著,說些笑話,打趣幾句,曦兒緊繃著的心,終於放鬆下來。
楊大娘和小陽村的一位大嬸也來了,秋月不大認識,但人來了,自然好好酒好菜招待著。
楊林和劉氏也來了,他們進屋看了一下曦兒,屋裡都是女眷。楊林不好多待,他跟曦兒說了幾句吉祥話,便讓劉氏坐著,他到外頭招呼男客。
小舅媽看著劉氏,笑道:“楊二太太可吃過早飯了?”
“吃過了。”劉氏微微笑著說道。
小舅媽點點頭,道:“秋月這孩子實誠,稀飯也做得稠稠的,吃一碗就能飽肚子,何況還有饅頭。在我們鄉下,家裡貧寒些的人家,能有口稀粥吃就不錯了,那裡還能給人吃飽。”
劉氏點頭道:“大嫂為人好。”
“可不是,這孩子也不容易,從小兒把弟妹拉扯大,如今總算享福了。”
“是呢,人都說苦盡甘來,用在大嫂身上再好不過。”粥稠不稠她哪裡知道,又沒去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