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聽了，不由得笑起來。
“陳縣丞，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辰兒，小叔，三人同進學。你是最早考上舉人的，而現在呢？”
她看著一朝得志便猖狂的陳家人。不知他們有沒有聽過一句老話，叫莫欺少年窮，還有句老話，叫十年河東，十年河西。
陳光霽臉色黑沉，楊家一門雙舉人，眼看著就要起勢。
如若不然，他也不會特地跑一趟。
沒成想，楊家人半點臉面也沒給他留。
同時心中也有點後悔，當初楊林中舉時，他也只去了楊林那邊。那時候，是該姿態放低一些，給秋月她們一個臺階下。
都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看，現在就被她記恨到現在。
“秋月姐，你就定死了我往後不能更進一步？”
秋月道:“誰知道呢？反正我只看眼前。”
場面一時僵住了。
曦兒在屋裡聽了這半日，著實有些尷尬，見眾人都默了聲，她連忙悄悄躲了出去。
陳光霽一臉糾結，最終，他還是說道:“秋月姐，你身體不適，我們先到外頭坐坐，就不打擾你了。”
說著，他拉著莫氏，率先走了出去。
秋星看他們走了，拉著陳小婉又跪了下來，道:“姐，我和小婉知道錯了，你就原諒我們一次。”
秋月抱著小福，轉過身，背對著他們，道:“你走吧，我剛才已經把話說清，你我往後永不相干。”
陳小婉正要說話，被秋星瞪了一眼，道:“姐，你不原諒我們，我就跪在你面前，等你原諒我們為止。”
秋月逗著小福，對他們的話置若罔聞。
屋外，楊樹忙得腳不沾地，周圍認識的人全都來了。
鄰居們自發帶來了桌椅板凳鍋碗瓢盆。
有些還帶著米麵，肉和雞蛋。
楊樹走不開，便託吳成和徐家幾個兄弟，去集市買半扇豬和些雞鴨魚菜回來，酒也買幾大壇。
銀子如流水般花出去，他心裡也只有高興。
桌子從院子裡一直襬到巷子口，連管婆都來討杯喜酒喝。
老瘌頭抬著他那塊白酸枝木，說給舉人老爺當賀禮。
楊樹一時顧不得許多，讓淑貞記了，把他迎入席中。
人實在太多，楊林便把韓先生和幾個同窗，劉氏孃家眾人，幾個鄉紳迎到他那邊屋子，另置了酒席招呼。
陳光霽見了，也帶著莫氏一起跟過去。
楊林不知他們幾人在屋裡的官司，跟他寒暄了幾句。
秋蘭出來好一會，才等到淑貞有空，趁機把秋月的話說了。
淑貞便到裡屋，把陳、李兩家送的東西找出來，道:“都在這裡了。”
秋蘭看也沒看，挑到廳堂裡放著，又到秋月那屋，叫秋星出來。
卻見秋月面壁而坐，秋星兩口子跪在地上。
“怎麼了？這是演上了苦肉計？你們兩家的東西在外頭放著，拿回去吧。”
秋蘭嘖嘖稱奇，“你們倆真是能屈能伸，說跪就跪，可惜晚了點。”
秋星臉上青紅交加，道:“姐，秋蘭，我是真心知錯，你們就給我一次機會。”
秋蘭不理他，走過去抱起自家胖兒子，道:“姐，咱們出去坐會吧。街坊四鄰都來了，你這個舉人老孃不出去打聲招呼，也說不過去。”
“好。”秋月說著，看小雅睡得香甜，便同秋蘭走出去。
等她們走沒影后，陳小婉憤憤起身，道:“你看她們那副嘴臉，真是小人得志。”
“別說了，”秋星低喝道。
他這次再不能聽從婦人之言，無論如何也要和秋月消除隔閡。
他站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塵，低聲道:“你想想玉蘭玉山，無論怎樣，也要跟姐姐她們一家走動起來。”
陳小婉眉頭皺成一團，滿臉不情願。
她才揚眉吐氣幾年，秋月就又壓她一頭，現在還要去討好她，真是鬱悶。
這些年來，陳光霽始終不能再進一步，眼見得青雲路斷。
玉山一直考不中，還有玉蘭的親事…
陳小婉輕吐一口氣，眼下跟楊家這門親，還真不能斷。
吳成幾個買了菜回來，立刻打水洗切煮。
鍋裡的米飯已經蒸好一桶，又立馬煮上一鍋。
灶不夠，在院子的一角又搭了一個。
淑貞孃家人還有蘇家，也一齊到了。
楊樹索性也帶到楊林那邊，等菜做好，先抬了兩桌席面兩壇酒過去。
秋蘭、曦兒、張婆子、徐老四和小興幾個，都在幫忙端盤子，分配客人坐下。飯放在院子一角，誰吃完就自已去裝。
秋月精神不好，徐草兒懷孕，這兩個就負責看孩子。
她們這一桌，坐著鈺兒小興小壯吳青徐小弟幾個，還有幾個不知是誰家的孩子。
元寶跟著韓先生去了楊林那邊。
菜一上桌，那幾個孩子就上手搶。
鈺兒拿著筷子，一個個照著手打過去，道:“搶什麼？一輩子沒吃過飯啊？”
那幾個孩子有一個怯怯道:“吃過飯，沒吃過這麼多肉。”
鈺兒噗嗤一聲笑了，道:“你們不用搶，肉都有份例的，每人一塊。你們要是再搶，我就把你們趕走，讓你們飯都沒得吃。”
那幾個孩子不敢搶了，老老實實坐著。
等菜上桌，鈺兒便每人給分一塊，幾個孩子吃到肉，更加安分。
秋月笑眯眯的看著，覺得鈺兒有管家理事之才。
等吃完一輪，人少了些，秋月便去替換她們幾個。
秋蘭捶著腿，道:“是不是整個縣城的人都來了？這也太多了。”
張婆子道:“附近知道訊息的，都跑了過來，沒不多嘛。”
廚房裡新做了一席酒菜出來，先讓她們吃著。
秋月在院子裡巡視，哪一桌吃完，就立刻收拾出來。新來的人坐下後，立刻就上菜。
楊樹看外頭的人吃得差不多，鬆了口氣。
菜本來不夠，幸好街坊們上門帶了一些。
他擦了把汗，出來跟熟悉的人打招呼。
這場流水席從中午直吃到太陽落山，剩下的一點殘羹冷炙，楊樹也都分給了乞丐。
等散了席，客人都走後。
一家人算了一下，攢的那點積蓄吃了個精光。
楊樹笑道:“再讓咱們辰兒中一次，割我的肉吃也心甘情願。”
秋月道:“大好的日子，別說這麼不吉利的話。”
淑貞今日累得不行，剛又去送走爹孃哥嫂，現在是根手指頭都不想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