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聖官光輝忽生此念,於腦中刻下早晚須問之待辦事項,點頭應之。
“呃……換言之,只需救此女,自漿怪手中救之。”
“然也。”漿怪毀滅戰士點頭。“言下之意即剿滅漿怪。”
此事之來龍去脈如下。
邊境之鎮舉行收穫祭後,淡澤城寄來一信。
一如往常,指定漿怪毀滅戰士執行任務之信,由至高神大主教——女劍仙所寄。
凡涉及漿怪之工作,此奇特之旅行者必接無疑。
其領同樣由聖殿告知此事之女聖官光輝,及小精靈弓手、礦者道人、亞龍人佛頭等人,北行而去。
將至位於雪山半腰之小小寒村,此刻已近正午。
“但願人安然無恙……”
“嗯唔……此言吾實不願言。”
小精靈弓手似厭倦爭吵,連連揮手,以半戲謔之語插言。
其垂之雙耳與面上表情相反,為其憂鬱之心代言。
“……坦白言之,吾實不覺為漿怪所擄之人尚可安然。”
“此,是矣……”
觀彼此僵硬之笑容,女聖官光輝與小精靈弓手所思不言自明。
當然,此非僅限漿怪。
無論漿怪抑或鳳凰,旅行者一旦敗北,下場皆悽慘至無法以“安然”二字形容。
“尚存則救,亡則回收部分遺體或遺物。”
故漿怪毀滅戰士之答亦理所當然。其嗓音平淡、低沉,無機質。
“不論人如何,漿怪必殺,此任務即是如此。”
“……汝總可言之委婉矣。”
小精靈弓手面露厭惡,其人卻毫不在意,亦無怪矣。
女聖官光輝苦笑言:“如此太過苛求矣。”微聳肩。
想來非顧慮女性成員之感受,然亞龍人佛頭恰於適時開口:
“然漿怪何以冬日亦襲擊村莊?”
其故意令巨大之軀顫抖,強調此刻之寒冷。
“安居窩巢,豈非更為快活?”
“此,鱗片之物,與熊等動物類同乎?”
礦者道人捻白鬚答之。
“來,飲一口,暖暖身矣。”
“喔喔,感激不盡。”
其以長大之雙顎大口飲下酒液,拴上木塞,還酒瓶於礦者道人。
礦者道人搖搖酒瓶,以酒水於瓶中搖動之聲判斷剩餘之量,又將瓶掛於腰間。
“既欲過冬,飯食、酒水、點心,皆需儲備矣。”
“哎呀,若是如此,應在秋日襲擊村莊矣。”
為獵戶軍(Ranger)之小精靈弓手,以食指於空中劃圈,自信滿滿言之。
“如熊等冬眠之野獸,皆如此行事。”
“然,冬日亦常見熊緩步於外遊蕩,此又是何故?”
“乃因未能尋得冬眠之窩巢,或秋日收穫不足,無奈而出矣。”
於狩獵一事,無他種族能及山人之專精。
縱使礦者道人再善鬥嘴,亦只能不甘心點頭答曰:“言之有理矣。”
女聖官光輝聞二人對話,手指抵唇,“唔”一聲思索。
其隱約覺所思所需之材已在腦中備齊,只欠拼合之一步——……
“啊。”
“何事?”
女聖官光輝靈光一閃而發聲,小精靈弓手對其偏頭。
“吾思,”女聖官光輝稍頓,言:“或因已收割畢乎?”
——嗯,唯有此可能矣。
女聖官光輝言畢,所思漸整合,隨思之所至續言。
“待村莊或城邑收割畢作物,穀倉滿後……”
“……再清空之。”
亞龍人佛頭接言,女聖官光輝微點頭應曰:“然。”
“原來如此,漿怪亦會作合理之算計。”
“吾以為僅是惡劣之心耳。”
礦者道人捻鬚,漿怪毀滅戰士搖頭曰:“非也。”
“彼漿怪雖愚,然非痴。”
“聞汝言,似頗為了解矣。”
漿怪毀滅戰士點頭,“嗯”一聲,答小精靈弓手之言。
“彼等腦中唯有掠奪,故於掠奪一事上會動腦。”
其上下打量用力扭轉之箭,收於腰間之箭筒。
看來其對自已邊行邊作之手藝頗為滿意。
“昔日有此經歷。”
“果如此乎……”
女聖官光輝正欽佩,身旁小精靈弓手應聲“哼嗯~”,然非針對其言。
對原屬其專業領域之弓箭。
“……那,疾風劍豪於箭上作何?”
“改良。”
“此乃改良?”
小精靈弓手以人難察覺之動作一伸手,自箭筒中抽出箭。
“小心。”
由漿怪毀滅戰士不責其此舉觀之,其已習慣其“裝懂”。
小精靈弓手對其一副不耐煩模樣言之哼一聲,檢視此箭。
乃一平凡無奇之廉價貨。品質(Rating)與山人之箭無法比擬。
小精靈弓手以指尖,輕觸被冬日陽光照得微閃之箭頭。
“觀之並無塗毒……”
“今日尚未。”
“等等,勿如此。”
小精靈弓手聞其淡淡言此言而皺眉,將箭翻轉,結果眨眼曰:“咦?”
“此箭,箭頭已松矣?如此會脫落耶?”
聞小精靈弓手如此言,不難發現確如此。
因漿怪毀滅戰士用力扭轉箭頭,使此廉價貨之箭頭鬆脫。
如此一來,即使射中目標,箭身多半會脫落,且射擊之精準度亦應下降。
“疾風劍豪真是,實無可奈何。”
小精靈弓手故意搖頭聳肩示“無奈”。
後頭礦者道人言“又倚老賣老”,而其充耳不聞。
“來,將整筒箭予吾,吾為汝重灌之。”
漿怪毀滅戰士注視其輕輕伸出之手掌。
然後曰:“不”,搖頭答曰:“如此即可。”
小精靈弓手瞪大眼。
“咦,為何?”
“因此次,吾等尚不明彼漿怪之窩巢所在。”
“此與彼箭有何關聯?”
莫名其妙!
一遇不明之事,小精靈弓手便糾纏不休。
認識其已近一年,漿怪毀滅戰士嘆氣。
“箭射入,箭身會脫落,僅剩箭頭。”
“然後?”
“鐵即毒。”
漿怪毀滅戰士伸出手,小精靈弓手“嗯”一聲,順從還箭。
取回箭之漿怪毀滅戰士,小心翼翼收於箭筒。
“除非挖出箭頭,否則回窩巢,肌肉將腐,使疫情擴散。”
而漿怪中並無醫術之個體——目前尚無。
狹小而汙穢之窩巢。始終難以痊癒之傷。腐敗。疫情蔓延。如此一來……
“未至一網打盡,然可造成重大打擊。”
“……疾風劍豪依舊,專做莫名其妙之事。”
小精靈弓手以聲帶抽筋之語調吐露心聲。
旁女聖官光輝露一副無可救藥之貌,仰天長嘆。
——神啊,神啊。其並……大概無惡意,然仍請寬恕之。
組隊久矣,至今仍為其言行驚訝,實難以承受,然其無法不如此祈求。
漿怪毀滅戰士原正視前方,踏大步前行,此時將鐵盔轉向其。
“……如此奇妙乎?”
“……此、呃,此……”
女聖官光輝答時視線亂飄。
“……畢竟為漿怪毀滅戰士先生乎?”
聞漿怪毀滅戰士低聲言“然也”,亞龍人佛頭大笑。
“無須在意。此確有漿怪毀滅戰士兄之風格。”
“然也,菲爾特下手狠辣非今日始矣……”
礦者道人取掛於腰間之酒瓶飲一口,以抵禦寒冷。
僅此開瓶,如火之酒便令四周瀰漫酒氣。
聞其打嗝聲,小精靈弓手捏鼻連連揮手。
礦者道人以臂力擦去鬍鬚沾之酒,望漿怪毀滅戰士一眼。
“應食之。依常理,人質亦需分糧。若欲過冬,無理由留其活命。”
“因冬日漫長。”
漿怪毀滅戰士點頭,淡淡言曰:
“彼等欲娛樂。”
此言畢不久,一行人見山腳下之村冒出黑煙。
“疾風劍豪……!”
首發聲者,乃長耳忽然一震之小精靈弓手。
道路前方不遠處,升起黑煙。是炊煙乎?非也,非炊煙也。
“漿怪乎?”
“村。火。煙。焦味。聲響。慘叫……大約,是矣!”
“漿怪也。”
漿怪毀滅戰士犀利點頭,毫不猶豫取揹負於背之短弓。
加速步伐之餘,以熟稔之姿撥動弓弦,搭箭,拉弓。
同時全隊無需他人指示,迅速奔跑。
攻擊村莊之漿怪滿心只想劫掠,並未察覺其等到來之跡。
其等又豈會犯下錯失此良機之過?
“漿怪毀滅戰士先生,聖蹟之祈禱……”
女聖官光輝因緊張而面繃,喘息奔來,虔誠問之。
“勞煩。”
“善!”
女聖官光輝已歷一年之旅行者生涯。
雖僅剿滅漿怪,然冒險之密度非他新手所能及。
故其非問施何聖蹟,而求其下令祈禱。
以其與漿怪毀滅戰士合作最久也。
““慈悲之大地之母神啊,以汝之大地之力,佑我等脆弱之身”。”
女聖官光輝即刻將錫杖攏向胸,竭力向其所信仰之神獻禱。
消耗靈魂之祈禱引發之奇蹟。使已之意識與天上神聖接觸,實為聖蹟。
淡而清澈之光自天灑落,籠罩漿怪毀滅戰士與亞龍人佛頭。
乃無數次救漿怪毀滅戰士一行人於絕境之“聖殿(Protection)”。
亞龍人佛頭滑行般蹬地疾奔,視繞身之磷光,眯眼。
“唔,如此靈驗之大地之母神若為鳳凰,老朽倒可考慮改宗。好了……”
其完成對可畏之父祖鳳凰之祈禱,手握銳利之刀。
亞龍人佛頭保持隨時撲向獵物之敏捷,凝視村莊,犀利問之:
“漿怪毀滅戰士兄,剿滅漿怪或保護村民,如何抉擇?”
“自明,二者皆需。”
其淡淡回應亞龍人佛頭。
小精靈弓手持弓奔跑之態如獵人,發出“哦?”之聲。
漿怪毀滅戰士亦觀察狀況,同時對亞龍人佛頭簡潔徵詢意見:
“汝以為如何?”
“……不佳矣。”
亞龍人之聖官戰士答時透出老手(Veteran)之風範。
“獵戶軍小姐未聞刀劍聲。老朽以為八成戰已畢,正劫掠如火。”
“若彼等以為已勝,即乘機痛擊。雖不明敵方戰力……”
此常有之事。漿怪毀滅戰士毫不猶豫。
“正面殺入。”
“鳳凰牙兵(Dragon Tooth Warrior)何?”
“不召。理由稍後言。”
漿怪毀滅戰士言畢,加速奔跑。
女聖官光輝拼命跟隨,礦者道人則踏笨重之步,下巴前突。
其從不敷衍。既言將解釋,必解釋。
故一行人未反駁。最重要者,此刻已無時間議論。
“勿用藥,然其他法術毋吝。”
“善哉。”
答者乃團隊中之施法者(Spellslinger),礦者道人。
“用何法術,可任吾定乎?”
其奔跑間以短足,手已伸入抱之袋,翻找觸媒。
敵人數想必眾,然不止漿怪,在世施法者恆寡。
由此五人中有三名施法者觀之,此隊實得天獨厚。
“交於汝。”
漿怪毀滅戰士點頭,視小精靈弓手。
“汝上高處查狀況,支援眾。”
“善。”
山人如貓般笑靨如花,以優雅之姿舉大弓,徐徐搭箭。
準備已畢。漿怪毀滅戰士正視前方奔跑,言:
“首,一。”
箭無聲無息射出,陷於村莊入口悠然之漿怪後腦。
“ORAAG!?”
腦受傷之漿怪向前軟倒,未知其同伴是否留意。
“不、勿、勿啊!?救、救命啊,姊、姊姊!”
漿怪正忙於將一藏於住宅旁桶中之少女拖出。
漿怪抓尖叫掙扎之少女發,尚不明狀況。
第一漿怪斷氣倒地之同時,木芽箭如雨般灑落。
漿怪之喉與眼插箭,連呻吟亦不能發,倒斃於地。
“疾風劍豪,汝待片刻!擅自開始太狡矣!”
射殺漿怪之小精靈弓手噘嘴抱怨,同時輕捷依次踏桶、柱,攀向屋頂。
此僅為以樹為家之山人才有之優美身手。
“咦、啊——……?”
“我等乃旅行者。”
漿怪毀滅戰士奔向茫然少女,簡言之。
少女年幼,約十歲出頭。
其衣雖樸素,乃皮毛所制,一眼可知父母將其照料甚好。
少女見其懸於胸之銀色識別牌,即熱淚盈眶。
銀等級——第三階之旅行者。等級即等同實力與社會信用,銀色尤邊境之最佳證明。
漿怪毀滅戰士一面毫不懈怠警戒四周,一面連問數問。
“漿怪何在?幾許?其他村民如何?”
“啊,此,呃,我、我,不知、道……”
無錯書吧少女因恐懼與悔恨而面色蒼白,連連搖頭。
“然而,眾人,被集於,村之廣場……姊,令我,藏匿……”
“……不快。”
漿怪毀滅戰士憤然言此語,自箭筒抽出新箭。
“一切令我不快。”
此言中透露出種種情緒。
女聖官光輝關切望其一眼,毫不猶豫於少女面前單膝跪下。
“無須擔憂。我等,必救汝姊。”
“真……?”
“真矣。”
女聖官光輝拍其平坦之胸,展花朵綻放般微笑。
其輕輕撫少女顫抖之發,出示大地之母神之聖符,望其眼言:
“觀,我是侍奉神之僕。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