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池寒之留在南瑰新家共進晚餐。
新工作室組建,員工們多了起來,自然也就不跟老闆同吃同住。
而老闆當時的合夥人……那個南瑰這幾個月刻意拋之腦後的人,也不在了,因此這頓飯只得南瑰、池寒之,和葛清淑。
不過媽媽面對池寒之,一向話題多多,加上她最愛的電視節目和古裝劇的聲音,家裡也還算熱熱鬧鬧。
剛剛才經歷了人生重大事件,南瑰有些難掩激動,可她又不太想把這件事這麼快告訴媽媽。
如果媽媽祝福,很快同意,她可能會幼稚地覺得,媽媽為什麼就這麼幹脆地捨得了自已,她們不是相依為命了這麼多年嗎?現在她要跟另一個男人組建家庭了,她不難過嗎?!
可如果媽媽不贊同,那她肯定只會更不開心。
思來想去,還是想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再告訴她,這頓飯,可以先探探口風。
南瑰邊吃飯邊刷朋友圈,忍不住哀嘆一聲,然後放下手機。
池寒之輕笑一聲,問,“刷個朋友圈還嘆上氣了。”
南瑰瞥一眼媽媽,“現在輕易都不想開啟朋友圈了,不是曬娃,就是遛娃,本寶寶害怕。”
葛清淑果然皺了皺眉,涼涼甩過來一記眼鋒:“多大人了,還‘寶寶’,結婚了不就是要生孩子的喏,有什麼好害怕的。”
南瑰無語:“誰說結婚了就要生孩子,而且人有時候甚至都不一定要結婚呢。”
葛清淑彷彿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新聞:“不結婚,那你幹什麼?玩兒啊?到了年齡就要結婚的。”
本來是試探下媽媽的口風,結果她這三兩句話,倒把南瑰自已的反骨給激起來了。
她眉頭也皺起,“誰說人到了年齡就要結婚的?媽媽,你自已吃的婚姻的苦還少嗎?為什麼你還是對結婚這麼熱愛?”
池寒之在桌子下握住了南瑰的手,稍微用了點力,有點勸阻的意味。
可話已出,葛清淑當然一個字不落地聽見了。
“所以啊,你更要擦亮眼睛,找個好老公,”她掃一眼南瑰旁邊的池寒之,“別找個南哲瀚這種的,會倒黴一輩子的。”
南瑰還想再說什麼,可終究住了口。媽媽也是為了自已好,她不能再做以前那個口無遮攔的小孩了。
飯畢,收拾完畢,南瑰出門倒垃圾,順便帶池寒之到附近散散步。
已經是初春時節了,路邊,粉嫩的梅花在褐色枝條上擠擠挨挨,小巧纖美的花瓣堆在一起,盡態極妍。偶爾有一棵高大的玉蘭樹,三四層樓高的頂端,盛滿了飽滿挺翹的玉蘭花。
涼風習習,南瑰只能想到很俗套的四個來形容:歲月靜好。
兩人聊起飯桌上的話題。
南瑰依然有些憋悶,“我知道我媽媽是為了我好啦,可是為什麼上一代人就那麼熱衷結婚?明明她也所遇非淑……而且,我還沒告訴她,我後來又單獨給南皓打了一筆錢,讓他上學,她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多氣呢。”
池寒之思考兩秒,“也不一定。”
“怎麼不一定了!她以前每次提到南皓那小孩,都一副噁心得不行,厭惡得不行的語氣和神態,你是沒看見。”
“可能人年紀大了,會對事情看得更開些,也可能,她希望自已的女兒順順利利的,推已及人,也希望別人的孩子能平安順遂吧。”
南瑰看了池寒之一眼。
池寒之失笑,“怎麼?”
“看不出來你還挺理解葛女士,比我這個女兒理解多了。”
“嗯,我們是忘年交。”
“……什麼時候封的?”
“除夕那晚,你在陽臺給百里墨髮資訊的時候。”
如果池寒之臉上的表情能轉化成那套古早的小黃豆表情,那一定是現代年輕人最討厭的皮笑肉不笑的“微笑臉”。
南瑰沒想到,話題彎彎繞,居然還能繞到這裡。
哇,這男人可真能記仇。
“對不起嘛。”她停下腳步,由並排轉為面對面,伸手攀住他的脖頸,把自已掛到他身前,“你看,我為了給你道歉,把我整個人都賠給你了。”
她伸出手指,亮了亮在昏暗路燈下仍然閃閃發光的戒指。
池寒之低低笑,伸出手,托住她的左手,稍微舉高一點,放到唇邊,輕輕吻了一下。
南瑰的心像是被拋入了雲朵團裡,從下腹升騰起一陣眩暈的失重感,直蔓延到心臟。
很虔誠的一吻,是詩人親吻他的繆斯女神,騎士親吻貴族公主,晚風親吻顫動的梅花花瓣。
“謝謝。”他說,“能擁有你,我也覺得很幸運。”
他們在漸漸行人稀少的街邊接吻,周圍是逐漸靜謐的小區圍欄和半高的圍牆,叫了一天的鳥兒也回了巢,偶爾駛過一輛轎車或同樣高速的外賣員的電動車,也幾乎察覺不到,在樹影下,圍牆的拐角暗處,有對壁人似的情侶在接吻。
池寒之似乎終於學會了如何在接吻這件事上,進行一些緩慢的品析,再也不像之前那樣兇猛和侵略,也許求婚成功這件事,終於給他的內心增加了一些遊輪停靠時要用的錨,那些黑鐵的錨把南瑰牢牢墜在他的身邊,不,是他的靈與肉內,與他連通,再也無法離開。
他低頭靠近她的臉,在她臉頰上輕輕蹭著,嘴唇若有似無刮擦著,然後是另一邊。
南瑰習慣了他一向入侵式的親密接觸,現在如此輕攏慢捻,倒叫人癢得不行,心頭似一萬根羽毛在輕撓裸露的面板。
不知哪戶人家沒睡覺在聽歌,隨著微涼的夜風,傳來王菲空靈靡豔的嗓音:
「呼吸是你的臉,你曲線在蔓延,不斷演變
那海岸線,長出了最哀豔的水仙
攀過你的臉,想不到那麼蜿蜒
在你左邊的容顏,我擱淺,我卻要繼續冒險」
池寒之緩緩用唇瓣去描摹南瑰的唇瓣,在邊緣輕抿,隨後試探地深入一點,再一點。
南瑰能感覺到,池寒之的呼吸愈發急促,後背也灼熱起來,當然,她也沒好到哪裡去,她的大腿漸漸脫力,只能掛在他身上。
理智尚存一線,南瑰跟男人拉開一點距離,聲音低低,“別再繼續了,大冬天的,我不想……打溼……涼。”
男人眼睛像黑夜裡的豹子,亮了一瞬,喑啞出聲,“你確定這是叫停,不是在鼓勵我繼續。”
“真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