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你們想留下的話，其實我也沒有意見，等到你們想離開了，或者遇到危險了，我會派人來接應你們。”施綰如此提議道，語氣分外真誠。

這樣的說法固然讓少年心動，但他明白，這樣做未免太任性了，而且，他們確實也應該離開了。

“多謝好意，但是不必了，早些去，早些適應吧。”堇弈很懂事，儘管用最平淡的語氣說出來，卻全是些違心話，施綰也被連帶著有些難過了，但她要遵守承諾，一定要保護三人平平安安地離開。

“宗主他老人家名聲在外，桓藺宗神醫親傳的名號打出去一定會引起一些沒必要的麻煩。”

“所以，我會把你們納入杳檀宗親傳名下，對外統稱杳檀宗在外修煉的弟子。”施綰望著外面的銀杏葉，不可避免地帶來了幾縷憂傷。

金色的葉在陽光下更加耀眼，那麼隱蔽深谷的桓藺宗親傳們離開這裡，也會愈加閃閃發亮嗎？

修真界的未來應該是少年們，而不是他們這種年過半旬的老人，她能做的只有提點和保護。

堇弈沒有說好，也沒說不好，如此預設了她的安排，少年在陽光斜照下的屋子看書寫字，女孩就靜靜地陪在他身邊，兩人都沒有說話，就這樣度過了難得安逸的一日。

第六日，她要閉關了，令她驚訝的是，不僅神問一個人來送她，桓藺宗的親傳三人也來了。

停沐棠望著她，眼中有苦澀的笑意，她輕啟紅唇，語氣真誠又有些小心翼翼：“師兄都告訴我了，我願意跟你離開的，只是……”

她始終不習慣面前如同妹妹一樣的女孩突然變成長輩，始終下不了口尊她一聲神尊大人，不是不尊敬，只是或許在心底的某個地方，她早已把施綰當成妹妹了。

“我還能……叫你師妹嗎？”

或許是因為不自信，或許是知道這樣有些大逆不道，她聲音很小，但很清晰地傳到了施綰耳中，女孩笑了笑，明媚又璀璨：“當然！你永遠是我的師姐。”

只要你想，永遠都可以是。

旁邊的銀苑倒是大大咧咧多了，他才不管什麼神尊什麼未棠，施綰就是施綰，就是他的小師妹，這一點哪怕別人不認同，在他心裡也不會改變。

“行了行了。”看著兩人抱作一團又哭又笑，銀苑摸了摸小姑娘的頭，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你也是，你永遠都是我小師妹。”

少年不管是說話還是看著，都有些孩子脾性，但他比任何人都有包容性，更加乾淨純粹，更加單純美好。

堇弈看著美好的一幕，笑了笑，上前拍了拍銀苑的肩膀，他說怎麼跟這倆人坦白的時候他們兩個一點意見都沒有，原來是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三個人都打好關係了。

“該進去了。”神問默默看著這一幕，再次將女孩撈了起來，老宗主站在石洞門口，牽過施綰的小手，將她帶了進去。

堇弈看著小小的身影還不停地回頭望他們，心中突然有點難過，他的聲音不大不小，所有人都能聽到，如同秋水三潭，此刻平靜到沒有一絲波瀾：“祝福你，小師妹。”

石門關上了，施綰所處之地徹底陷入了一片黑暗，但裡面有火把，她能夠看清石洞中有一個巨大的煉丹爐，還有一抽屜的草藥，以及一個打坐用的石板。

“坐到這兒來。”老宗主引著女孩坐到了石板上，從一旁的瓶子中取出兩粒丹藥：“吃了，然後打坐，接下來都不用睜眼，用心感受身體的變化，抓住機會。”

她將丹藥吃了下去，這次的藥有點苦，但她沒有多說什麼，當即坐下開始打坐，閉上眼睛那一刻，全世界好像都安靜了。

老宗主也沒有閒著，開始在櫃子裡翻找各種各樣的草藥，接下來的日子不會很難熬，但對於施綰來說，或許會很痛苦。

骨頭重塑，肉體生長會有灼燒蝕骨之痛，不曉得她能堅持到哪裡。

他必須有所準備。

神問幾人在外面等待了兩日都沒有發生任何事情，停沐棠日日有空就敲木魚，還跑到外面的寺廟去祈福，一天要去七八趟，寺廟的小和尚都認識她了，銀苑一邊笑她盡用些蠢辦法，一邊用紙折小船放得滿河都是。

堇弈看著兩人日日緊張得跟老婆要生了似的，他倒是沒那麼擔心，但每天吃飯沒什麼胃口了，總是望著湖邊清水發呆，他今天吃飯第五次被停沐棠晃醒，堇弈有點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不行，再這樣下去，綰綰還沒出來，他們仨就先把自已折磨死了。

第三日，閉關石門內。

“綰綰，你準備好了嗎？”老宗主手中運起靈力，只要傳輸進她體內，碎掉的筋骨會立刻開始重塑，其過程將會非常疼痛難忍。

施綰知道，自已如今已是沒有退路可言了，她也受夠沒有靈力躲在弟子們身後的日子了，儘管她怕疼，但她不能慫！

那種疼，光是想想就要嚇死人了，女孩從袖子裡取出手帕，疊成一塊放到嘴邊，然後下了決心似的對老宗主說：“來！”

一道靈力順著老人的手，進入了女孩體內。

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

鑽心般的疼痛從全身上下四肢五骸傳來，施綰痛得無法控制表情，猛地咬住了那塊準備好的布，渾身上下猛得冒冷汗，彷彿每一塊筋骨都在忤逆她的血脈和心臟。

然而下一秒，她額頭間紅光一點，身上的痛感驟然消失了大半，她總算能鬆口氣，慢吞吞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老宗主卻疑惑地看著她：“沒有感覺嗎？”

施綰還是挺疼的，但沒有剛剛那麼厲害了，好像疼痛感消失了一大半，天啊，她不會是痛到失去知覺了吧？

女孩頓時目露驚恐，老人很快察覺到女孩也是不知情的，他想起施綰額頭上方才顯露的紅光，他撩開女孩的劉海，發現上面有一個奇怪的印記，很小很小，如果不貼近了觀察甚至看不到。

他覺得眼熟，但又一時間想不起來是什麼。

於是老人翻開自已有一個巴掌那麼厚的書，翻翻找找好一會兒，他猛地站了起來：“對！就是這個！”

他說的東西讓施綰感到陌生，卻又不覺得危險：“痴情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