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棠跟在裴子衡身後走到牢房門口,讓人將牢門開啟,裴子衡輕聲道:“江姑娘,你只有一刻鐘的時辰。”
他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殿下,你還好嗎?”看著陸宴修半晌沒有反應,江棠看著他的背影叫了一聲。
聽到她的聲音,陸宴修終於回過頭,臉上帶著不可置信,似是有點驚訝,“你怎麼來了?快回去,這裡很危險。”
他身上很狼狽,身上的血跡還沒清理,鮮血層層溢位,在衣服上留下血垢,臉色看起來是十分蒼白,嘴唇乾裂。
從太子淪落到階下囚,他似乎表現的很平靜,臉上沒有任何害怕。
江棠心裡一緊,問道:“殿下,你不怕嗎?”
陸宴修緩緩勾了勾唇,低聲道:“我不怕,因為從小到大,我就在知道自已早晚會有這麼一天。”
陸宴修並不覺得害怕,反而有一種這一天到來的解脫感從小到大,他每一天都活在害怕中。
宮裡每個人都可以欺負他,就因為他有一個不受皇帝寵愛的母后,沒有外家的支援,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太子之位早晚會被廢。
陸宴修見自已的話好像嚇到了江棠,便放緩了語氣,轉而安慰她,“江姑娘替我難過,這是我活在這個世上的宿命。”
人真的能知道自已的宿命嗎?
江棠是不信的,她還是不忍心,趙家女眷十二人就活該跟著一起死嗎?
“殿下明明沒有做過,為什麼不為自已爭取一下?”
陸宴修聞言噗嗤一笑,最後轉為大笑,笑的諷刺,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等到自已笑夠之後,他才收斂了臉上的表情,“沒有用的,我擋了別人的路,只有我死了,他們才會安心,無論這件事是不是我做的都不重要,不重要!”
陸宴修臉上帶著自嘲,猩紅的眼眶中滾落下一滴熱淚,“可憐我的母后不知道會有多難過?沒了我,她要怎麼在那個吃人的地方活下去?她太苦了。”
“殿下……”
看著看著他這個樣子喉嚨一堵,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江姑娘,時辰到了,請離開!”
裴子衡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陸宴修擦掉臉上的淚水,變的面無表情,看起來又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裴子衡看著他這個模樣,諷刺的勾了勾了唇。
陸宴修看見他這個表情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對著江棠笑了笑,“多謝江姑娘的好意,如果有機會,還望江姑娘給我母后帶一句話。”
“就說希望她保重身體,我下輩子還做她的兒子。”
裴子衡在旁邊,陸宴修知道說其他的話也沒有任何意義,只會惹來他的不屑,還不如說的簡單明瞭。
“好的殿下,我一定替殿下把話帶到。”
“多謝江姑娘。”
一路沉默的跟在裴子衡身後往外走,陰暗的大牢中傳來陣陣腐蝕難聞的味道,隱約中還能聽到女子絕望哭泣的聲音。
走出大牢,江棠難得鬆了口氣,俯身對著裴子衡道:“多謝世子爺,江棠就不打擾世子爺了。”
江棠說完轉身就要走,裴子衡卻突然往她前面跨了一步,眸光暗沉沉的盯著她,正要說話,突然一個下屬從遠處騎著馬跑了過來,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裴子衡眉光一凜,冷聲道:“傳我命令,命元舟即刻進宮。”
裴子衡臉上看起來很著急,他甚至顧不上江棠,翻身上馬往皇宮的方向去了。
江棠也顧不上什麼,連忙回到江府,正碰上江雲忠急匆匆的往外走,連官帽歪了都沒有發現。
“爹,你這是?”
江雲忠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七皇子好不容醒來,又差點被人害死,皇上查到皇后的頭上,正鬧著要廢后呢。”
江雲忠自知對江棠有所愧疚,所以江棠想知道的,江雲忠從未想過對她隱瞞。
“爹,你帶我進宮吧!我想去看看殿下。”江棠一把抓住江雲忠的手說道。
“胡鬧。”江雲忠一把甩開她的手,顧不得解釋就要往外走。
事急從權,江雲忠也顧不得解釋,宮裡情況緊急,事關大秦國母,他必須儘快進宮。
“爹,殿下好歹救過我的命,你就帶我去吧,你不帶我就自已去,到時候衝撞了貴人,你可失去我這個女兒了……”
江棠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直接抱住江雲忠的小腿哀嚎,將一個無賴表現的淋漓盡致,一點貴女的形象都沒有。
江雲忠額頭青筋直跳,本想不管她,奈何腿死死被她抱住,無法離開。
一旁的小廝看的嘴角抽抽,在一旁小聲提醒道:“老爺,您該走了。”
“爹啊!你讓我去吧!我扮成太監進宮就行了,不會給你添麻煩的,你就讓我去吧!我的親爹啊!”
江棠胡言亂語,江雲忠忍了又忍,實在沒忍住大聲呵斥:“還不快起來,像什麼樣!”
“爹,你同意了?”
江雲忠咬牙道:“還不快去換衣服。”
到宮裡時天色漸晚,御書房門口,地上已經跪了幾個老臣,隱約還能聽到房內傳出的怒吼聲。
江棠換上太監的服飾,看著江雲忠進了御書房之後,安靜的在殿門口等著。
突然,趙皇后搖搖晃晃的從遠處走來,頭上象徵著帝后的鳳飾被她扔在身後,等走到御書房時,她整個人還差點摔倒在地上,還是江棠扶了她一把。
“皇后娘娘小心。”
趙皇后垂著眼淚看了她一眼,強行推開守在門口的太監走了進去,太監急得冷汗直冒,跟著趙皇后走了進去,欲攔下她,“娘娘,未經召喚,您不能進去!”
江棠想了想,不怕死的也跟著走了進去。
太監正欲稟報,慶文帝抬了抬手,一臉陰沉的看著趙皇后道:“皇后,擅闖御書房,你該當何罪?”
“臣妾知罪,陛下不願見臣妾,臣妾只能出此下策,還望陛下恕罪。”趙皇后整個身子匍匐在地上。
“如果你要說那個逆子的事,皇后不必開口。”
趙皇后抬起頭,跟著往前走了幾步,祈求道:“陛下,宴兒是不可能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事,臣妾求陛下徹查,還宴兒一個公道。”
皇上聞言大怒,“那黑衣人刀都舉在朕腦袋上了,他自已親口承認了,太子勾結趙氏一族企圖謀朝篡位,朕決不輕饒,皇后無需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