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乘月回到府中,突然想起了什麼,於是問身邊的曉露道:“今日是何日?”
曉露有些奇怪,但還是安分回答道:“九月十三日。”
路乘月心中一跳,竟然是九月十三日,八月十五日秋闈開始,八月二十四日秋闈結束,八月三十一日張榜時引發科舉舞弊案,攝政王祁世安以雷霆手段查辦此案,隨後皇帝於九月十三日舉辦宴席為眾學子慶賀,此次秋闈的輿論得以階段性平息。
然而此次秋闈的影響還沒有結束,它最大的後果就是成為了路誠被廢的導火索。
此時攝政王府上。
大司農於巷口下了馬車,轉身擺了擺手:“你且放心回去吧,待會兒讓車伕再來接我。”
良氏擔憂地看了他一眼,還是點了點頭。
大司農慢悠悠踱步往裡走,一邊在腦內打草稿,想著一會兒要怎麼提起這個話題,怎麼表達自已的態度。
他讓攝政王府的門人前去稟報,那門人看他的眼神頗有些奇怪,大司農看見了,但沒有多想,只是在他被引入正廳看到自已的諸多同僚時,才恍然明悟,看來不只是他有了想法,大司農不由得一樂,為官這麼多年,同僚間終究還是有些默契的,不過想到這麼多人都到了,接下來的事是一定要有個確定的結果了。
祁世安回來得晚,今日皇宮進了很多人,他要安排人做好收尾工作,以免埋下隱患。
等他回來被門人稟告府上來了很多大人時,也並沒有覺得意外,這一天他早就預料到了,只不過時間早晚罷了。
於是祁世安坐到主位上後反而一派淡定,還有心思品茶,底下的大臣就有些坐立難安了,畢竟大家心裡想的是一回事,說出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有些東西不擺到明面上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祁世安放下茶盞,問道:“大將軍怎麼看?”
威武大將軍李齊眼皮一抬:“在其位謀其職,在京城我會維護好秩序,在宮中會保護皇上,在戰場會奮勇殺敵。”
話說的籠統,但其實就是那麼一個意思,他會好好完成自已的任務,擔任起自已的職責——護衛皇上,但這個皇上是乾國的皇帝,可不代表就是路誠。
大家都不傻,有人開頭後便立馬接道——
“臣也是如此想法,我乾國形勢不穩,只求眾人一心。”
“臣附議。”
也有人不滿他們話說一半,直接道:“恕臣直言,皇上並無功績也無治國之能,實難服眾。”
“回稟攝政王,皇上自從登基以來荒淫奢靡,肆意作樂,不思進取,已有了昏君之相。”
“臣也有話要說,宮中設學,皇上時有缺堂,功課少有完成,還帶妃嬪擾亂秩序,不僅荒淫作樂,更是棄尊師重道於不顧,有傷風化。”
“另對廣原侯世子多有打壓,對廣原侯及其夫人不聞不問,此為不孝不悌。”
“還有任人唯賢,獨斷專行……”
……
眾人說著說著,突然發現皇帝這上位才三個月,怎麼這麼多短處,要是之前考察時發現路誠這麼不靠譜,誰還推舉他做皇帝!
不過也不奇怪,權勢迷人眼,更何況是皇位,路誠坐上皇位後就自覺高枕無憂,一下子鬆了緊繃的心緒,結果現實和他的設想有很大差距,不僅不能掌控大權不說,還得一點點學習,各方面都被限制,一個想不開就叛逆了,他也不會想到自已還會被廢,自覺有恃無恐,小動作也越來越大,結果眾人都不想再忍他了。
新任御史大夫徐州拱手對祁世安道:“攝政王,此時與他國邦交緊要,朝堂不宜過大動盪。”
路誠廢就廢了,也掀不起太大的風浪,但是別搞得太殘暴了,弒君什麼的,傳出去憑白製造了恐慌。
祁世安點頭:“本王明白,事了之後會封他為閒王。”
這麼一件大事定下來,在場眾人還有些恍惚,不過恍惚過後,就是塵埃落定的感覺。
廢立皇帝這麼大的事,大家都知道能夠如此簡單且快速地確定下來,都是因為攝政王肯定有先帝給他留的後手,因而也都不去糾結。
至於攝政王未來會不會勢大?現在還考慮不到那些問題,乾國目前正是權力交接之際,朝堂並不安穩,而國外局勢又波瀾疊起,這迫使大臣們要凝結起來,因此現在阻擋他們往一塊兒使勁兒的阻礙都要被拔除,要是攝政王如果現在能夠把所有人都收服,條條政令飛快推行,那還是一件好事。
路誠被廢的原因有很多,但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沒有大局觀,光盯著眼前皇帝身份代表的利益和好處,小事糊塗,大事更不靠譜,在這樣的局勢下這樣的皇帝還留著,是拖後腿兒還沒被拖夠嗎?
不過當廢帝詔書宣讀時,還是在朝堂中掀起了不小的波瀾,因為當晚參與密會的人都是朝中砥柱,還有很多人不知道此事,然而大局已定,就算路誠本人極盡掙扎也不能改變此事。
好在很快有一件喜事沖淡了皇帝被廢的陰霾,那就是攝政王祁世安的生辰快到了。
十月十七日,是祁世安的生辰。
路乘月摸著下巴思索:“我該送點什麼好呢。”
路鏡顏隨意道:“要是缺錢就跟我說。”作為廣原侯嫡女,後來又被封為昭陽郡主,現在雖然路誠不是皇帝了,她卻仍然是郡主,因而身家還是有些豐厚的。
路乘月一笑,承了她的好意:“不過我想弄點花錢買不到的東西。”
路鏡顏起了興趣,問道:“什麼是花錢買不到的東西?”
路乘月指了指造紙作坊的方向:“比如造紙。”
“哦——”,路鏡顏若有所思,“為國為民,像是攝政王會喜歡的東西,也是,攝政王什麼沒有,心意最重要。”
路乘月抽出一張紙來描描畫畫:“你知道我還改進了一些農具吧,這個還有這個,適不適合送?”
路鏡顏看著她畫出的曲轅犁、耬車等,奇怪道:“這麼多,你不給新皇留啊?”
“新皇?”路乘月有些沒反應過來。
路鏡顏提醒道:“新皇登基的賀禮啊!”
說完她嘖了一聲,自從路誠下臺,路諍和路謐欣喜若狂,自覺有了極大的機會又對對方敵視不已,這一個月來一直明爭暗鬥,連她這個廢帝的妹妹都要拉攏,實在煩不勝煩。
路乘月敲了敲手指:“這可真是……”,她又看向畫上的器具,“這可都是好東西啊……”
路鏡顏哈哈笑起來:“你也捨不得吧,我翻庫房都翻累了,一個銅板兒都不想便宜了他們!”
突然路乘月想起一個好東西來,就是之前的黑火藥,之前她將配方給了祁世安,那也是他們第一次正式合作,祁世安肯定讓第一軍進行了製造並且嚴密把控。
不過黑火藥這東西現在就是大殺器,肯定不能這麼輕易就給了新皇,畢竟路諍路謐都不像個明君苗子。
所以路乘月決定把煙花做出來,到時候肯定能驚豔眾人,新皇滿意,她也不用給些要緊的東西,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