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乘月和孫固將甲衣就地掩埋,又將幾匹馬託給城郊村落裡的村民照顧,偽裝成普通百姓進了城。
進入郡城後,人流頓時多了起來,孫固往身後看了眼,沒發現什麼不對。
路乘月注意到了他的動作,問道:“怎麼了?”
孫固壓低聲音說:“有人在跟著我們。”
路乘月皺起眉,孫固的警覺能力比她強,所以他說有人跟著就肯定有。
“從什麼時候感覺到的?”
孫固:“入城後最明顯,入城前不太確定。”
不太確定,那就是也有異常,如果是一路跟著他們,按理來說李巡他們不會沒有察覺,如果是從她和孫固進入郡城城郊之後才跟著,有誰會把探子安排在七零八落的村子裡呢?
路乘月心下微沉,大機率是一路跟著他們的,那他們的特別會不會被發現了,會是誰的勢力,乾國目前有誰有這樣的能力?
如今到了郡城不再掩飾,是已經準備動手,還是他們有城中勢力接應?
不過以他倆的身手和她手裡的武器,躲開任何勢力都不難,頂多不能再使用如今的身份罷了,想到這裡,路乘月和孫固也沒什麼壓力。
跟蹤他們的不會是陳國的勢力,那麼炸將軍府也不會什麼阻礙。
將軍府坐落在康陽郡之內,路乘月還以為這裡的秩序管理會非常嚴格,結果進城時十分輕鬆,士兵們視普通百姓如無物,驅趕著他們快進快出,對於看上去小有家財的會嚴格一些,要收賄賂,對於出行排場很大的又畢恭畢敬不敢招惹。
城內也沒有人暗中監察,他倆一路到驛站也沒有遇到人盤問。
不過驛站的生意倒是不錯,路乘月心中一動說道:“怪不得都讓我和兄長來此投奔親人,原來這裡這麼熱鬧。”
驛館老闆得意一笑:“小娘子有眼光,以前別人都說我們這海邊小城發展不起來,卻不知道這裡才是寶藏之處。”
路乘月和孫固對視一眼,又和老闆交談了幾句,大廳裡沒有倭星人,這段時間也一直沒有倭星人進出,看來他們確實沒有住在這裡。
路乘月一笑:“這裡形勢這麼好,我和兄長倒想久居了,不知道老闆有沒有合適的房屋租住,總不好一直叨擾親人,還是今早做打算的好。”
老闆笑容愈發真誠:“是極是極,親人之間的感情也需要仔細經營,二位要是停留時間長,我這裡倒是正好有一出租房屋適合,屋主人是我好友,房屋條件很是不錯,地方也清靜,如果你們有時間,我這就叫他來。”
地方清靜那不就是偏僻,正好他們需要一個隱蔽的落腳處。
於是路乘月感激道:“如此便有勞老闆。”
老闆跟店小二說了兩句,店小二立刻跑了出去,不多時就帶著個頭中等一身長袍的中年男人回來了。
中年男人臉頰瘦削,氣質有些鬱郁,一看便是個落魄的讀書人。
書生看了兩人一眼,很不客氣地打量了一番孫固,目光集中在他背的包裹上。
他問道:“你這包裹裡是什麼?”
包裹裡確實很安全,孫固隨手拍了拍:“衣物,吃食,還有一些藥材。”
書生聽到藥材面色緩了緩:“你是郎中?”
孫固:“我不是郎中,這藥材是我阿妹的,有個雲遊道士看阿妹聰穎就教她認了一些草藥。”
書生有些詫異,看向路乘月。
路乘月靦腆笑了笑:“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治些頭暈腦熱罷了。”
能治頭暈腦熱也儘夠了,這年頭識草藥能治病救人的,到哪都不會缺口飯吃。
這不老闆就有些驚喜:“小娘子竟會醫術,我還有個兄弟他家有一雙兒女,近日身體不適,見了許多郎中也不見好,小娘子師承雲遊高人,或許有妙方,不知可能幫他瞧一瞧?”
路乘月心中一動,看來這醫術在古代是硬通貨,會醫的人走哪都能讓人敬三分,是人就會生病,即使與只識得草藥的人交好也不虧。
路乘月:“不知這生病的小娘二郎年歲幾何?”
老闆:“小娘子八歲,兒郎六歲。”
路乘月:“如此小的年紀纏綿病榻實在受苦,只是我之所學也不算精通。”
老闆連忙讓小二再去叫人,說道:“小娘子不必憂心,我這兄弟很明事理,若是能夠對症,他必有重謝,若是不能治,他也不會糾纏。”
不多時一個身材魁梧的青年男人急步過來,一見面便拱手道:“這位娘子,還請隨我前往。”
這人面色焦急,額頭都冒出汗來,路乘月和孫固便沒再耽擱,一出來驛館,一輛馬車已經在等候。
男人十分守禮道:“娘子請上車。”
這人看著是個粗獷的莽漢,沒想到卻處處周全。
那書生也跟著上了車架,幾人閒談間才知道落魄書生名為杜有道,青年壯漢名為秦飛鴻。
杜有道:“早聽說老闆有個有為的兄弟,如今一見果然不同凡響,只是秦兄為何在這小小漁村停留?”
秦飛鴻一笑:“在外提心吊膽,偶一次路過便喜歡上了這裡的風景,我就在這裡安家了,不算有什麼長處,只一身氣力罷了。”
杜有道看著馬車往繁華地段而去,又道:“我看秦兄不止有些氣力罷,這裡的宅院可有得些底蘊。”
秦飛鴻但笑不語。
路乘月掀開窗簾往外看,果然如杜有道所說,這裡人流如織,路兩旁開滿了商鋪,不多時馬車拐了個彎停在了一處大宅門前,鬧中取靜,是個好地方。
進到院裡卻沒有女眷出來迎客,這才知道秦飛鴻單身一人,一雙兒女是他收養來的,而且他還收養了不止兩個。
秦飛鴻:“我也是從小一人艱難求生,後面有了出路再見到那些小乞兒便時時想起當初,如今只是給他們一口吃的一個容身之所,算不得什麼。”
杜有道連聲贊他俠義:“秦兄如此,想必美名廣播,只是為何不娶一賢婦替你操持?”
秦飛鴻:“我做此不求名利,只是無愧於心。何苦再讓好人家的女兒替我操勞?而且若是有了親生兒女,難免偏頗。”
杜有道連聲感嘆,路乘月和孫固卻對視一眼,覺得這秦飛鴻不簡單。
這郡城以前確實是個不怎麼發達的小漁村,秦飛鴻若是一直在這兒,哪有什麼資本買下這麼大座宅邸,若是他後面才來,說明底蘊頗豐,又為何挑中這麼個小漁村,最重要的是,他收養那麼多小孩兒做什麼?
因為想起了當初的自已不忍心?相信這個說法的也太單純了。
路乘月看著感動不已的落魄書生,暗自搖頭,這小小郡城看來集結了不少勢力。
幾人到了孩子所在的房間,就看到兩個小孩躺在床上, 具都面色潮紅,嘴唇發白發乾,小女孩兒正在昏睡,小男孩兒在一旁抽抽噎噎,神智也不清醒。
路乘月問道:“之前的郎中怎麼說?”
秦飛鴻:“郎中說溼熱內蘊,阻滯氣機,面色晦暗,肢體痠痛,不知可對?”
路乘月:“我卻不會切脈之法,只是見過類似的症狀,有一些適合的藥物,若是……”
秦飛鴻咬牙道:“用藥吧,勞煩了。”
孫固將包裹開啟,路乘月裝作在裡面翻找,實則從隨身空間中取出了一枚藥丸,她確實不知道具體的病症,但清熱解毒總沒錯。
而且星際的藥對於這些沒有抗性的乾國人來說,無異於通經洗髓的神藥了。
路乘月將瓷瓶遞給一旁服侍的下人,解釋道:“此藥效用極強,取三分之一化水後分別給他們服用即可。”
不出一刻鐘,兩個小孩子的情況都穩定下來,小女孩臉上不正常的紅退去,眉頭也舒展開,小男孩不再委屈喃喃,終於睜開了眼睛喊餓痛。
秦飛鴻大喜,一邊吩咐著下人煮些好克化的粥水一邊深深拱手:“多謝神醫,若是不嫌棄,我這便命人整備酒席,請二位在府內休整一番。”
路乘月和孫固沒有拒絕,畢竟他們也確實有些累了。
宴席上路乘月並未飲酒,孫固喝了兩杯也以保護阿妹為由不再多喝。
秦飛鴻沒有勉強,倒是又提到二人的落腳處:“若不是杜兄出手得早,我倒是也有合適的房屋供二位住下,不過杜兄的屋子確實也不錯,清淨,如此這租錢便由我出,另外再為神醫採摘些草藥,若是孫兄想賣力氣,我這裡也有許多門路。”
秦飛鴻這一通感謝,若是真的投奔親人而來的兄妹,正正好謝到實處上,大方又實惠。
當然他也不吃虧,畢竟那顆藥丸是真“神藥”,還留了大半給他取用。
杜有道倒是和秦飛鴻喝得有來有回,說了不少話,卻原來秦飛鴻如今正是那將軍府的長史。
路乘月一頓,和孫固交換了個眼神。
孫固便又開始和他推杯換盞,明裡暗裡問了許多將軍府的資訊。
等回到秦飛鴻給他們暫時安排的院落,路乘月忍不住疑惑:“這會是誰的人,一直引導我們掌握郡城和將軍府的情況,就差明牌了。”
秦飛鴻有別的身份是一定的了,而他卻並不掩飾,反而故意展露自已的異常,肯定有充足的底氣。
若不是那倆小孩真的生了病,路乘月會覺得這完全就是一個局。
從進入郡城開始,有多少人在推著他們走?那個驛館老闆引出了杜有道和秦飛鴻,而杜有道又一直和秦飛鴻交談透露資訊。
幾人之前就差捅破窗戶紙了。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沒有惡意,反而在故意配合路乘月和孫固的行動,他們和跟蹤的人是一夥的?
到底是誰有這麼大的勢力?
目前的乾國皇帝被矇蔽視聽,上層官員貪圖享樂,幾乎找不到一個撥亂反正的人物,之後的歷史程序中,唯有祁世安權勢滔天,難道這時候他就開始暗中安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