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本是黑色皮革封面,從紙張些微泛黃可見,已經用了很久。
宋北辰把這些私人物品留給我,我……應該是能看的吧?
翻開第一頁,我不禁失笑。第一頁上面標註的日期,果然已經是幾年之前,再往後翻,我才知道,這日記本也就算個週記,甚至是月記,宋北辰有空的時候,一週能寫上一篇兩篇,好像他忙起來,空白大半年的時候,也是有的。
想起他那張小麥色的,常露出堅毅表情的臉,我心中還是有些酸澀難受。
雖然不喜歡他,可我也沒想他去死。更從沒想過,他的死會和我有直接關係。他死得英雄,我卻還希望他能活著。
我想,林微也會這樣希望吧?
我開始翻看宋北辰的日記。
沒想到,第一篇就和我,哦不,是和林微有關。
“洛洛帶來了一個女孩,說是叫做林微,是她從小養在鄉下的姐姐。洛洛對那女孩很好,時時處處都給與她關心,她卻總對洛洛愛答不理。我想,可能是她知道自己出身鄉野,在洛洛面前有些自卑吧?”
“洛洛的朋友,也不全是善良的好姑娘。我看到過好幾次別人欺負、嘲笑那個林微。林微性子雖然不好,可也不能叫旁人這麼欺負,怎麼說,她也是洛洛的姐姐啊。我要為她說幾句公道話。”
“林微相處下來,好像也不像我想的那麼討厭。”
“可她在我面前說過洛洛的壞話,雖然只是零星一兩句,可我也不愛聽。”
“林微察覺到了我的不喜,她不再說洛洛的壞話了。我想這個女孩性子還不算太壞,還有得救,我願意幫幫她。”
“林微真是死性不改!滿口謊言!她居然跟我說,我媽病了?我上週才從就家裡出來,我媽好好的,還中氣十足地跟我吵架,讓我滾!她哪兒有病?我看,有病的人,是林微才對。”
“……媽媽,真的病了。”
“我沒想到,林微說的……居然是真的。”
“可是,她是怎麼知道的?”
“我逼問林微,逼得她都快要哭了,才跟我說,她從小就能看到一些旁人看不見的東西。她開玩笑的吧?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人,真的能預測未來?”
“可我媽媽確實生病了,還很嚴重。林微說,她治不好了,這些日子,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日子……”
那之後,日記空了很長一段時間,或許是因為宋北辰沉浸在喪母的悲痛中,沒心情寫日記了吧?
半年後,我再一次在日記中,看到了林微的名字。
“我開始相信林微了。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能預知未來的人。可惜,林微看到的,多半是厄運。這個世界上沒人願意天天聽自己的厄運,她不受人喜歡的性格,大概就是這樣形成的吧?可她幫了我,我也願意幫幫她。”
又過了一段日子。
“林微是個騙子!洛洛說,她遇到誰,都會先說一通不切實際的假話!她對每個人都那樣說,對洛洛也說過的。她不過是瞎貓撞上死耗子……”
“痛苦得不行的時候,我甚至覺得……是不是林微,詛咒死了我媽媽?明明在她跟我說那件事之前,我媽媽一直都好好的……”
我深吸一口氣,緩了緩情緒。
面對至親的去世,宋北辰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遷怒無辜的林微,我能理解。
可他偏聽偏信林洛洛的話,這麼說林微,我實在是……替林微感到不值。
可現在,宋北辰也已經死了……他再也沒有機會,瞭解一個真正的林微。不知道他的靈魂,會不會與林微相遇。
我繼續翻看宋北辰的日記。
後面,他又記錄了自己以優異的成績,從警校畢業,進入警察隊伍,在好友寧瀾的建議下,回到南城,加入林施微案的調查。
“瀾瀾說,林施微的案子影響極大,而且其中不免有些十分詭異的地方。雖然這樣說不好,會顯得我十分殘忍,可我確實對林施微的案子產生了興趣。以這麼殘忍的手段殺害林施微,又對她死後肢解,做成所謂的‘藝術品’,兇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強大,狡猾,殘忍……但我也不得不承認,兇手很有能力。我想跟他鬥上一鬥。”
看到這兒,我微微皺起了眉頭。
從日記看起來,宋北辰提到寧瀾幾次,兩人好像確實只是普通朋友。
寧瀾做的那些事,他全都不知道,甚至一腔熱血地回到南城,想要偵破林施微遇害的慘案。
我……誤會了宋北辰?
日記本發硬的邊緣,咯著我的手心,一陣微痛。我繼續翻閱。
“傅之因的口供,指向聞宴也。可聞家不是一般家庭,我們費勁了全力,才把聞宴也從家裡拉來警局,接受偵訊。可這小子太狡猾了,什麼都不肯說。他還有那麼多政界商界名流給他作偽證,我們居然動不了他。”
“陸隊說,他家裡非常乾淨,根本就不可能是殺害林施微的第一現場。”
“可傅之因不會騙我。我還是覺得是聞宴也,聞宴也就是我的對手嗎?可沒想到,聞家緊接著公佈了聞宴也未婚妻的人選,居然是林微!看來,洛洛說得對,她這個姐姐,就是個趨炎附勢,貪圖富貴之人。只是不知道她是怎麼攀上聞家的,難道也是憑藉著她神神叨叨那一套,徹底嚇住了聞宴也?”
宋北辰的腦回路真是……令我無語。
“今天加班,回家很晚。我停好車,走回家那段路,突然隱隱約約覺得,背後有人跟著我。可一回頭,又什麼都沒有。自從我回到南城,這種被人監視的感覺,已經困擾了我一段時間了。或許,是我太累了,產生幻覺?畢竟,我就是警察,受過專業的跟蹤反跟蹤訓練,我自信沒人能在我警覺的情況下跟蹤我。一定是我太累了……”
真的是宋北辰的幻覺嗎?我有些不太相信。
有的時候,人的直覺是很準的。
“最近真得好累,每天早起,都覺得十分痛苦。”
“奇怪,林施微的案子陷入焦著,南城的治安又不算很壞,我每日的工作算不上很多。可為什麼我總是覺得很累呢?”
“我去醫院檢查了身體,沒得病啊。醫生也說我太累了,只要好好休息身體就能養好。可我都已經開始產生幻覺了,真的不是生病了嗎?”
幾天後。
“我錯怪了林微!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能看到未來之人!”
“為什麼……為什麼我現在也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