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媽媽消瘦的身影,和傅之因扭打在一起,我再也忍不住。
合身撲到媽媽懷裡,“媽,我在這兒呢!媽媽,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
“你的女兒,已經死了!”
媽媽猛地一滯。
我愣住,她能看見我?
可下一刻,她積蓄了更猛烈的力量,一耳光抽在傅之因臉上。
傅之因臉頰立刻紅腫一片。
我媽媽還要再打,卻被何隊指揮著手下攔住。
我眼睜睜看著我的媽媽,被幾個警察押著手臂,身子再也直不起來。
她身上還穿著衛生病院的病服,額頭上包著的紗布,還微微往外滲血。
傅之因吐了一口帶血的濃痰。
一個警察認出了我媽媽,“何隊,這就是前幾天來鬧的那個瘋子,林施微的母親。”
“我不是瘋子,我不是!”媽媽身體劇烈地扭動著,“我的微微真的出事了,我都夢見了!”
“夢見?”何隊被氣笑了,“什麼時候,做夢也能當證據了?”
“我夢見我的微微被人刨開了肚子,她那件淺藍色連衣裙上全都是血!”媽媽眼睛瞪得大大的,遍佈著紅血絲,“你們去找啊,你們快去找啊!晚了我的微微會死!”
“媽媽,我……我已經死了……”我心痛地抱住她。
我能感覺到她雙手冰涼。
可我再也沒有力量能溫暖她了。
我眼睜睜看著我媽媽被塞進警車,送回了精神衛生病院。
見傅之因到底是捱了打,何隊安撫:“傅先生,這位老人是從精神病院逃出來的,她打人的責任劃分……”
他雖然鄙夷我的為人,卻可憐我媽媽。何隊還是個好人。
寧瀾在一旁,心痛地為傅之因擦拭著他出血的唇角。
傅之因臉色陰沉,沒答何隊的話。
何隊皺眉,“如果你一定要起訴剛才的老人,我們也不是不能……”
“淺藍色連衣裙……”
“什麼?”何隊一愣。
一旁的寧瀾也停了手,滿眼的擔心,“阿因,你沒事吧?”
深吸一口氣,傅之因看向何隊,“那天晚上,林施微失聯的前一天晚上,她穿的裙子,就是那件……”
何隊皺眉。顯然他不認為我媽媽,一個瘋子說的話,有什麼可信。
傅之因聲音很輕,像是在對自己說:“那條裙子是林施微新買的,她媽媽應該從沒見過。”
何隊:“你怎麼知道?”
傅之因閉了閉眼睛,下定決心:“……是我陪她去買的。”
在這之前,我從沒穿過這樣淺的顏色。
是傅之因覺得那條裙子好看,讓我試一試。我試過,就買了。
確實很新,我媽媽沒見到我穿過。
何隊皺眉,神色有些凝重,“我從警時間不短了,有時,至親之人之間,是會有科學難以解釋的神秘聯絡。可是,林施微……”
我攥緊雙手,流著眼淚看向媽媽被帶走的方向。
她真得夢到了我臨時之前……看著那個兇手一刀一刀奪走我的性命,她該有多難受、多絕望……
我知道我的願望很自私。
可我真得好希望,被燒成骨灰後,還能被媽媽抱在懷裡,就像小時候一樣。
“求你們了,找找我吧,找到我的屍體……”
何隊看向傅之因:“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天晚上,是我的新劇殺青,我和林施微應資方邀請,去參加了一個酒會。然後……”傅之因就把微醺的我,送上了聞宴也的解剖床。
何隊:“結束後,你還和林小姐在一起?”
傅之因身邊,寧瀾身子搖了搖,靠著傅之因的手臂,才勉強穩住身形。
傅之因張了張嘴,“我和她……”
“傅之因,你說啊,快說!”我忍不住催促,“快告訴他們,我就在聞家!我那晚就去了聞家!”
寧瀾手機響了。
打斷了傅之因。
寧瀾接起電話,血色迅速從那張精緻的小臉上褪了個乾淨。結束通話電話,她身子搖搖欲墜,“阿因,我那個角色、我那個角色……”
“怎麼了?”傅之因攥緊了拳頭,“你為那個大女主角色付出了那麼多……”
“聞家說,合同作廢。他們、他們不會讓我演……”
寧瀾崩潰痛哭,“阿因,憑什麼啊?微微她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明明我付出了那麼多,那麼努力……”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看著就要暈倒。
傅之因抱緊寧瀾肩膀,“抱歉何隊,我得先去處理點工作上的事。”
“要去醫院嗎?我開車送寧小姐去,她看起來狀態很不好……”
“不用。”傅之因斷然拒絕,“抑鬱症……去醫院也沒用。我會護著她。”
何隊幫著把寧瀾扶上傅之因的車。
搖下車窗,傅之因臉色異常陰沉,“林施微,她這回玩大了,我絕對不會原諒她。”
一路風馳電掣。
傅之因抱著寧瀾回了她家。倒水、喂藥、哄睡。
一系列操作後,寧瀾終於平靜了下來,慢慢睡著。
我麻木地飄在傅之因身後,看著他鬆了一口氣,坐在沙發上掏出了手機。
劃開和我的對話頁面,打了長長的一段話。
大意就是讓我快點滾回來,去聞家搞定這件事。
“傅之因,我已經死在那兒了,你還讓我去做什麼?!”我漂浮在半空中,看向傅之因手邊的,寧瀾的抗抑鬱藥。
我也想吃,我好想吃。
我都死了,還是覺得呼吸困難,劇烈的疼痛,從脊背到小腹,幾乎要把我洞穿。我渾身顫抖,咬緊牙關強忍著。
傅之因,你還不知道吧?寧瀾標榜的重度抑鬱症很痛,真的很痛。
痛得我每次發病,都想就這麼死了。現在我真得死了,卻還是會痛。
太可笑了。
我看著傅之因那些極近羞辱的話,被他按下傳送鍵。
之後,他長出了一口氣,盯著手機螢幕發呆。
居然是在等我的回信。
手機大半天沒動靜,傅之因有些煩躁地伸出手,快速划動著我們兩人的對話方塊。
目光越過他微微一僵的雙肩,我看到,他的手機螢幕上,往上,再往上,都是他單方面發給我的話。
一條我的回覆,都不曾有過。
因為那時,我已經死了。
可是再往上。
幾乎全都是我發給他的話。
叮囑他不要為了早起忙工作就不吃早飯,提醒他少點喝酒,詢問他吃沒吃胃藥……
一條接著一條。
他一個字兩個字的回覆,夾雜在其中,格外的——刺眼。
我別過臉去,不想再看。
我以為我是傅之因的女友,可他……只是把我當做一隻令人厭惡的舔狗。卻不願放手。
半晌,客廳裡沒有聲響。
我有些疑惑,回頭看向傅之因,他的雙肩在微微顫抖。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傅之因手機響了。
何隊:“傅先生,希望你能馬上來警局一趟,辨認一下,這條淺藍色裙子是不是林施微的那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