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沈心如也能理解,這些年,她見過不少相熟的同門和朋友死去。
人生於世,有些事情是真的無可奈何。
就算修行者看破生死,得見長生,但也難免經歷離別。
有時候也許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午後,昨日還談笑風生的故友,便傳來死訊。
“寒州,你若是心裡難受,便跟我說,我還陪著你……”
顧寒州眼神溫柔了許多,隱隱泛起淚光。
伸手一把將沈心如的腦袋輕輕拉到自已面前,二人額頭相接,好似成為了支撐彼此的唯一。
“多謝……”
“你說過,你我夫妻,不必言謝。”
“現在承認咱們是夫妻了?”
“早就已經是了。”
看著沈心如如此堅定的態度,顧寒州心頭一暖,好似想到了什麼,隨即問道: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難過嗎?”
聽到這話,沈心如立刻變了臉色,眉頭緊皺。
“顧寒州,你想聽什麼?聽我像個尋常小女兒似的埋怨你不該說這種不吉利的話?還是想看我為你擔憂?”
說著,沈心如沒好氣地起身,從自已的儲物法器之中拿出一瓶藥。
隨即伸手將顧寒州的手抓起,放到了腿上。
顧寒州這才注意到,自已手背上有一處細微的燒傷。
“我自已都沒注意呢,你居然發現了。”
沈心如露出一個傲嬌的神情,“娶了我你就偷著樂吧。”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要是……”
“閉嘴!你愛死不死,我幹嘛要難過?”說著,沈心如還一巴掌打在了顧寒州的傷口上。
“嘶~”顧寒州眉頭一皺,就想罵人,但看到沈心如這般認真為自已擦拭傷口,又沒能罵出口。
她很溫柔,纖細的玉指為顧寒州塗藥。
“以你的修為,護體真罡常人難破,聖巫門有誰能傷到你?”
顧寒州稍加思索,搖搖頭,“跟他們沒關係,我自已傷的。”
“自已能把自已傷了?”
“記得我說過的底牌嗎?九幽詭樓裡,關著一位擅使炎法的魔神,她的火焰,怕是如蠢丫頭那樣的高手都承受不住。”
沈心如沉默片刻,“既然如此危險,為何要用?難道對付聖巫門的那些人,還需要你動用底牌?”
“有時候,不是我想用,而是她會主動把力量給我。”
沈心如皺起眉頭,“那為什麼我在你身體時,沒有感受到過?”
“靈魂不一樣,她……不喜歡你,更喜歡我。”
“這是什麼道理?”
顧寒州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什麼道理,但她對我而言,利弊參半,是我的底牌,也讓我警惕。”
“那以後,最好別用。”
“當然!”
沈心如慢悠悠為顧寒州擦拭傷口,那溫柔模樣,感覺就像是和顧寒州夫妻多年,那種彼此之間隱隱存在的某種默契,也就只有在這種專注於某件事兒的時候才會浮現。
就連顧寒州都沒注意到,自已的手,放在那如凝脂般細膩的雪白大腿上。
儘管之前也感受過,但絕不像此時此刻那般令人心神不定。
顧寒州看得有些痴了,上完藥,沈心如這才反應過來。
一把將顧寒州的手拿來,“哼!給你上藥,你想什麼呢?”
顧寒州無奈搖頭,“這要是在魔教,我定會認為你在故意調戲老子!”
“看來顧魔君在魔教之中豔福不淺呢。”
“那是!好幾個大美人都想爭著想嫁給老子呢!”顧寒州帶著幾分得意的神情說道。
沈心如眉頭一皺,又是一巴掌打在顧寒州的傷口上,“疼死你!”
“嘶!你這娘們兒屬狗的啊!”
沈心如冷哼一聲,不再理會顧寒州,冷著臉準備離開。
顧寒州會心一笑,也不再多言。
剛走到房門前,沈心如好似想到了什麼,突然站在原地,回眸看向顧寒州。
“回答你的問題,若是可以,我不希望你死,還有,有我在,我不會讓你死!”
顧寒州回應一個溫柔的笑意,隨後點點頭。
沈心如稍加思索,“早些休息吧,我去陪陪蕭師妹,她一個人,坐不住的。”
……
飛舟之外,沈心如來到蕭如壁身邊。
“蕭師妹,今日之事……”
“放心,我什麼都聽到,什麼也不知道。”
沈心如稍加思索,“多謝。”
平日裡,蕭如壁就是一個沒心沒肺的模樣,但她素來清醒,看得也通透,所以就算隱隱猜到那位顧雲的身份不簡單,也沒有放在心上。
只是對於天巫峒的事情,她還是頗為在意,“師姐,天巫峒的事兒,咱們最好別摻和。”
“為什麼?”
“若不是聖巫門加入仙盟,整個南嶺神州甚至不如大荒州,這個地方,魚龍混雜,並不簡單啊,甚至還涉及妖族勢力,所以我真的不建議去天巫峒,免得引火燒身。”
沈心如嘆息一聲,“其實去天巫峒,也不全是為了顧寒州,今日看到那依依姑娘臨死之時,我心中有所悟,也有了更多疑惑,多去看看,或許對我有好處。”
苗依依對生死的坦然,很是觸動沈心如,她隱隱找到了入道的可能。
所以一方面是為了幫著顧寒州去完成依依姑娘的遺願,一方面也是想抓住那稍縱即逝的感悟。
“既然沈師姐意已決,那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咱們直接去就是!”
“那葉長老那邊……”
藍衣仙子盯著遠方皎月,神情有些恍惚。
“無妨,天關的事兒,不著急,師尊給的是下月滿月之前,還早呢。”
“那就好,放心,我也不會拿阿兄開玩笑,去天巫峒一趟耽擱不了多久。”
沈心如也盯著天際明月,一時有些出神。
腦海之中不斷浮現苗依依死前從容模樣,一時有些感慨。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樂兮,當人生門,仙道貴生,鬼道貴終,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兇……”
“沈師姐今夜心情不錯?”
沈心如搖了搖頭,“只是覺得無論是你我,還是仙魔,亦或者眾生,好像都沒什麼不同,也許曾經,我所執念的某些東西,並非那麼重要。”
不經意間,沈心如伸出手,好似要去抓那天際明月,神情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