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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3章 萬里目

薩琳·費德拉的墓地很小。

是杜林依照她的遺言,將她埋葬在城市的角落裡的費德拉家族墓地——費德拉家族在第一公社的最後一年,為這個變質的公社流盡了最後一滴血。

只有薩琳夫人的母親活了下來。

她本應該姓瓦爾特,但最終還是選擇了使用母姓,為此她幾乎與瓦爾特家族恩斷義絕。

只有他的堂兄羅伯特,還認她這麼小小的堂妹。

殘酷的命運讓那個時代的每一個人顛沛流離,但還是有人如讓·邁耶,他以他自己代價告訴世人,主義失敗了,第一公社毀滅了,但依然有良家子願意為它赴死。

而薩琳·費德拉活了下來,她清楚的記得一切,過去的一切折磨著她,她一生未嫁,哪怕來自盧布林的伊許·艾爾什喜歡著她,一直想要給她一個名份,但杜林也不知道為什麼,只知道這位夫人一直沒有同意。

也許她還在懷念她與他們年輕時的那個夏天時大家一起合拍的那張相片。

在相片裡,她笑的很是質樸,年輕的大家齊聚一堂,眼中滿是對未來美好的渴望。

但一切都在後來湮滅了。

這一點杜林也非常的能夠理解。

因為他也有這樣一張照片,照片裡,高塔的孩子們簇擁在一起,大家笑容滿面,對未來的充滿了孩子們特有的期待。

可是當時的大家誰又能想到,大人的世界是那麼的殘酷。

於是在幾年之後,現實就給了那個夜裡的倖存者們一個極為殘酷的教訓。

人與人的悲歡並不相通,所以杜林才會在以後的日子裡成為收尾人,因為他沒辦法找到一個更好的辦法來解決這世上的一切愁苦。

但他手裡的屠刀可以。

所以他做了好久好久的高塔人斬,只是為了斬斷每一個後來人的報應。

他們年輕,有人愛惜自己的羽毛,有人天真,而有的人太過仁慈。

他們沒有見過一年級的孩子打出訊號彈時的絕望,沒有見過像杜林那麼大的孩子看著被割喉的孩子們時臉上的憤怒。

更不會理解他們將暴民們全家處決後堆迭在一起焚屍的冷漠。

他們在那個夜裡向一切會動的非友方目標射擊,有人想要保衛那些該死的畜生,那就一起死吧。

高塔的孩子天真,但現實會殺死一切的天真。

就像是那些年幼的孩子天真的以為這片大地上的俠義故事才是主旋律。

其實他們錯了,這片大地上的主旋律就是殺與被殺,所謂的動詞與被動詞,從一萬年以前一直就一直在生靈的基因中銘刻,甚至超脫了時間,空間與宇宙座標。

“夫人,愛與正義,終究救不了所有人。”杜林說完,低頭行禮,然後他抱著懷中的小雪豹走向墓園的出口。

在門口,有些不大年輕的六指站在車邊,他向杜林行禮:“局裡的老人聽說街上有燭龍,可最近也沒有東土的燭龍來哥本哈根的報備,所以我覺得,是不是有可能是您。”

“你還記得我。”

“嗯,記得,有不少年輕人已經忘了您,我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想必我的這個疑惑也一定是很多人的疑惑,所以我覺得您應該不喜歡有太多人問這個問題。”

六指一邊說,一邊示意杜林上車:“請上車吧,杜林先生,至少來局裡喝一杯茶。”

“好。”杜林微笑著坐上了車。車是好車,就是舊了一點,但是杜林還是認出了它——當年那條老魚費舍爾,就是開著這輛車出現在他的面前。

“老局長在你那邊也是老了,他什麼時候退休。”

“快了,到時候看他想去哪兒,我會給他安排,但我覺得人要是老了,就不應該往回北方,去南方多活幾年總是好事。”

杜林與六指扯著家常。

這個年輕人的臉上多了一條疤,杜林沒問這是怎麼來的,就像是他沒有問老局長最終會去往何方。

一個第一公社的死剩種,又能去哪兒呢。

要麼永燃之巢多一個房間,要麼盧布林多一個老頭。

別無他法。

………………

北方王國的秘密警察總廳還是和以前那樣,牆上的警衛等到檢查完畢之後嚎了一句老闆回來了。

當年杜林來的時候,有不少熟人,比如那個老侏儒,比如那個混血精靈,可惜他們都不在了,這秘密警察部門的年輕人都好奇的看著跟在自己家老闆身後的杜林,只有那些老人,還記得杜林的,會上前來打個招呼。

杜林也會一一給予回應,並給他們分煙抽。

有了抽,也就拉近了陌生的關係。

杜林乾脆在大廳裡放了兩條煙,算是見者有份。

而六指給杜林泡了咖啡,又加了不少的蜂蜜與糖:“您能來這冰冷的部門,我很意外。”

“當年我在這個大廳裡,見到了大腳趾他們,如今他們都不在了,秘密警察是不是總是這樣,悄無聲息的活著,悄無聲息的死了。”

“是啊,這幾年我也有好幾個下屬與老朋友死了,或者是因為北方主義,但更多的還是混沌佬,他們最近老是在進行行滲透。”六指說到這裡,接過杜林丟過來的金煙盒:“我還年輕吧,杜林先生。”

“放著吧,要是哪家老頭在你面前顯擺,你也可以擺回去。”杜林笑著說道。

真實的原因是杜林不可能等這傢伙老了再給他煙盒了。

雖然不是說不可能,但終究還是太過為難命運了,誰能知道幾十年以後的事情呢,而沒病沒災的活上幾十年,對於一個凡人來說,其實也挺困難的。

所以六指開啟煙盒,看著裡面的煙笑的跟一個二百五一樣:“我從來沒有想過,會從您的手裡得到這等紀念物。”

“現在你有親身經歷了,好好為這片大地作業,而不要作死到我的跟前就行。”杜林說完,喝了一口咖啡——這咖啡是和上一次杜林來的大腳趾給他泡的一樣。

充滿了廉價感。

有一句話說的好,這秘密警察總廳的咖啡壺裡裝著的,永遠都是最便宜的競標貨色。

但又有另一句話說的好。

禮輕情義重。

畢竟只有癟三,才會看商標而不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