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停車時,念夕都曾試圖和君九念搭話,但都被她無視。也許君九念是真的不想要他了。
身為男郎,被妻主拋棄,他還有什麼臉面繼續待在妻家。
所以方才趁著大家都在安頓,他偷偷溜了出來。漫無目的地在黑夜裡走,不知道去哪兒,卻也不敢再回去。
這驛站開在荒郊野地,周圍十里都沒什麼人居住。
念夕越走越害怕,慢慢開始後悔為什麼選擇這個時候離開,或許應該選個白天,起碼還能找到路……
這麼想著,他看到前方有點微弱的光,定睛一看,像是個房子,索性打算去碰碰運氣,借宿一晚。
久久不見念夕,融月跟景樺詢問:“郎主呢?”
“他說去後廚找點水喝。”
“找水找了這麼久?”
君九念終於開口:“什麼時候去的?”
“似乎……似乎也有半個時辰了。”
“蠢貨。”
君九念斥了一句,立刻起身出去了。
融月連忙也安排人馬分頭尋找。
……
念夕敲了敲門,無人應答,試探著推開房門,幾個女人正在裡邊吃飯。
念夕心裡慌了一下,故作鎮定地問道:“郎誤入此地,不知能否在此……借宿一晚?”
一個女人起身朝他走來,目光裡將他上下打量。念夕似乎感到一股危險的氣息正在逼近。
“借宿?可以啊。不過我這一晚十兩金,你是打算怎麼給?”
“十、十兩金?那我不住了,告辭。”
說著,念夕連忙往外跑。可那女人迅如疾風,一個箭步衝上來把他抓住,拖回了屋內。
“救命,救命啊!……”念夕徹底慌了,他竟入了狼窩。
“這荒郊野嶺的,若非為了任務我等怎麼願意在這種地方待著。今日倒是有個俊俏的小男郎送上門來。”
說話間,三個女人已經全部圍了上來。
其中一個手裡拿著匕首的鞘,一臉歹笑。
“不,不要!……”念夕猜出了她的意圖,崩潰大喊。
然而呼救無用,輕易之間,念夕便被一覽無遺。
“救命啊……”念夕拼命想跑,卻動彈不得,那鞘更是近在眼前,即將突破最後一道防線。
倘若當真如此,他即刻咬舌自盡。
從妻主身邊逃出,又貞節受辱,他萬死且不足惜。
咻——
一支木簪飛出,扎穿那拿鞘女人的頭顱。
剩下兩人慌不擇路,還來不及逃,就都被君九念一擊斃命。
念夕驚魂未定地躺在地上,他雙腿拼命夾著,雙手也環抱在胸前。
“誰讓你跑出來的?”君九念滿腔是火。
念夕不說話,眼淚大顆大顆地掉。
“你還有臉哭?”君九念大步跨上來,抓住他雙手迫他坐起來。
“我、我死……”念夕哽咽說。
君九念頓了一下。
可念夕卻不知哪來的力氣和速度,竟抽出君九唸的佩劍,朝自已脖子抹去。
君九念連忙攔住他,奪走了佩劍。
“讓我死!”念夕突然崩潰大哭。他從來沒有這麼大聲對君九念說過話。
君九念無言。解下自已的披風把他裹上,然後打橫抱起,回了驛站。
到了之後,叫景樺送了新的衣物過來,君九念放在唸夕身旁讓他換,他卻毫無反應。
君九念沒耐心等,索性拿起衣服準備親自給他換。
可她剛碰到念夕,他立刻就眼淚狂流。
和在那個小屋時的崩潰大哭不同,此時的念夕完全不出聲。
君九念沒見過這種情況,不知道該怎麼辦。
但念夕既然抗拒,她出去好了。
想著,君九念便起身要走,可她還沒走出去幾步,身後忽然一聲悶響,回頭一看,竟是念夕為了追她摔在了地上。
君九念半蹲下來,扶住他,念夕破天荒地主動撲到她懷裡,然後嚎啕大哭。
眼淚浸溼君九唸的衣服,聽著這哭聲,她心裡竟難受了一陣。
“本王知道,你受委屈了。”
念夕哭得更兇。
“郎無處可去,倘若殿下將郎丟棄,郎只能去死了。”
“你這是威脅本王?”
念夕哭了好久,好不容易緩過來,穿上衣服,在床上躺好,君九念便坐在床邊看著他。
“王上今晚,能不走嗎?”
君九念搖搖頭:“被你一通折騰,本王飯還沒吃。”
念夕趕緊爬起來:“郎該死。”
“確實該死。所有違抗本王命令的人,都該死。”君九念說話毫不留情。
不管什麼時候,她不會適應任何人。想好好相處,就必須別人來適應她。
“王讓郎死,郎便立刻去死。”
君九念總感覺,經此一遭,念夕原本柔弱的性子裡,在不知名的角落增加了一點堅韌的勇氣。
“那本王現在讓你活,你便一直活著吧。”
“殿下,您日後打罵皆可,但能不能,別不理郎?”
君九念看著他。
“殿下不理郎,郎就想死。”
“你要是再敢威脅本王,本王現在就殺了你。”
念夕低了低頭。
君九念瞥了他一眼,起身走了。
本來今晚君九念想讓堂溪硯來伺候,鬧了這麼一場,她也沒了心情,便讓彥和給他另外安排了一間客房。
君九念獨自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這個念夕,忤逆她的命令,又讓她白折騰一個晚上也就算了,居然還敢威脅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彥和給堂溪硯另外安排了一間客房,安頓好後便離開了。
堂溪硯站在門口,看著君九念回屋。
雖然君九念不說,但堂溪硯能看出來。他和念夕之間,君九念更在意念夕多一點。
他在這無人注意的角落裡,像個陰暗的竊賊,貪婪地想要分取一點君九唸的愛。
他心臟作痛猶如刀割。沉默看著念夕的房門,久久沒有移動。
次日晚上,車隊回到了濟州的紹景王府。
君九念來到書房見提前來等的顧懷翎。
“這東西你帶來的很及時,我查出來了。先皇生前一直服用治頭疼的藥,裡邊有一味紫夏,性寒,不可多用。這血裡卻又有冬膽,正與紫夏相剋,服用超過半年,會成心悸之症突然發作,若經刺激,情緒波動大,便絕對活不過兩個時辰。”
“果然動了手腳。只是眼下雖然知道死因,卻沒有她下手的證據。”
“此事不急,反正只要有線索,遲早會有個說法。只是她登基,對你頗為針對,你如今有了應對之策嗎?”
“本王打算去東商關,支援慕朝宣。”
“東商關,慕朝宣?”顧懷翎想了想,點頭,“也好。那你以什麼身份去?”
“東商關前幾年匪患橫行,本王曾帶人去敲打過一番,但這事本王一直不曾上報,此番就以山匪頭子的身份去支援,如何?”
“君皖鈺堂堂皇帝要放棄自已的子民,山匪頭子卻主動支援,這要傳出去,她的臉怕都要丟盡了。”
“她臉皮厚,不怕丟。但東商關離濟州太近,唇亡齒寒,她恐怕也就是因為這個,才那麼強硬地逼迫慕朝宣放棄東商關。”
顧懷翎氣不過:“這個君皖鈺,真是個小人。”
“倘若她非如此,她父殿非如此,本王與父殿也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
顧懷翎抓了抓君九唸的手:“別太傷心了。這次東商關,我跟你一同去吧。”
“太醫院那邊,你可以離開這麼久嗎?”
“我老老實實值守了快一個月,為的就是你有所行動時能隨行。”顧懷翎坦言。
“也好。此去除了守住東商關,另外就是結交慕朝宣這個當朝最年輕的少將軍。她日後一定會是我們的得力幫手。”
“好。話說回來……”顧懷翎捏捏下巴。
“你跟你那幾個小男郎,相處得怎麼樣了?”
君九念看了她一眼,道:“你提醒本王了。有一個在雪地裡跪了兩天,你去給他檢查檢查,別落下什麼病根。”
“什麼?!在雪地裡跪了兩天?君九念,你還是人嗎,你怎麼能這麼欺負人家小男郎?!”
“你去不去?”
“哎哎好,臣這就去。”顧懷翎不再多說,作了個揖,拿上藥箱跑出去找彥和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