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沉寂無聲,幽黃的燭火忽滅。
一個少男穿過幔帳,爬上王床,鑽進了君九唸的被中。
“郎奉州牧之命,來侍候王上歇息。”少男音色清亮,卻在微顫中暴露了他的畏怯。
君九念睜開醉眼,藉著淡弱的月光將主動入懷的少男打量。
一雙清澈的杏眼在黑暗中熠熠生輝,少男面貌精緻,是個難得的美人。
君九念沒有拒絕,將他抓過來,吻上那冰涼的櫻唇。
室內蕩起了一片漣漪。
冗長的幾番纏綿後,少男筋疲力盡。
君九念撥開他,坐起身來,將外衫套在身上,眼神清明,儼然沒有半分醉意。
“滋味兒不錯。叫什麼名字?”
少男連忙跪下:“郎賤名,恐汙了王尊耳。”
“哦?既如此,便做只無名鬼罷。”話畢,寒光乍現。
君九念手掌一張一握,竟從袖口滑出一把匕首,抵在少男頸上。
少男倏然大驚,埋頭跪得更加卑微。
“抬頭。”君九念聲音沉冷。
少男將頭抬起,怯怯望向君九念。杏眸中閃著晶瑩的淚光,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說說州牧的計劃,本王或許饒你一命。”
“郎不知王此話何意……郎只是奉州牧令來伺候殿下。”少男似乎害怕至極,眼淚伴著聲音一起打在君九念心上。
“你是傅鳶的郎寵,本王曾在涼華臺見過你。傅鳶就算找人服侍本王,又怎會派自已的郎寵前來?除非她有意引我入局。”君九念冷靜道來。
她只是裝醉。
傅鳶實是儲君一黨,而君九念與儲君水火不容。今日之約,顯然是鴻門之宴。
“郎……”少男猶豫不決,不敢亂言。
君九念繼續攻心:“本王乃君氏皇親,此事於本王至多聲名有損,而你一個郎寵遭人玷汙使妻主蒙羞,便是傅鳶看在你為她做事的份上饒你不死,往後流言如刀,你又活得了幾時?”
當今世上女尊男卑,男人未嫁從母,出嫁從妻,妻死從女,一生以衷心侍奉一個妻主為榮,倘若與妻主之外的女人有染,萬死何辜。
所以君九念一番話說得少男心中動搖,雖然傅鳶答應了留他一命,可他貞潔已失,今夜紹景王之事又勢必昭告天下,日後他如何自處?
少男誠惶誠恐,不再掙扎,對紹景王和盤托出。
“州牧命郎與王上行魚水之歡,再借王酒後亂性、調戲州牧侍郎之由發兵為難。王上,眼下整個湯凰閣已經被州牧的人圍住,只等王與郎之事在眾人面前暴露了!”少男聲音顫抖,唯諾一生,他從未像今天一般忤逆過。
聽完少男的話,君九念心中並無波瀾。這傅鳶的計策與她心中預想沒有太大出入。
她收起心思:“本王已經想到破局之策。”
少男眸中布上一層喜悅:“郎多謝王救命之恩!”
然而君九念竟冷冷一笑,眼中霎時殺意凜然:“別謝本王。該是本王謝你才是。”
少男猛然驚醒,渾身僵住。
君九唸的眼中已然沒有方才的和悅,而是冰寒徹骨,竟似是無底深淵一般。
他想逃,可已經來不及了。
君九念重新亮出手中的匕首,毫不猶豫地刺進少男的腹部。
與此同時,屋外已經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之時,君九唸的匕首正從少男身體裡拔出來。
少男渾身痙攣,不可置信地望著紹景王,想要控訴些什麼,張開嘴卻只有鮮血吐出。
傅鳶驚異地看著這一幕,厲聲道:“紹景王!你在做什麼?!”
君九念捻起少男的衣物,拭去匕首刀刃上的血跡,雲淡風輕地回應傅鳶:“此蕩夫趁本王醉酒之際勾引本王,被本王當場誅殺。湯凰閣這等清新雅緻之地,竟有如此膽大妄為之徒,傅州牧可要好好整頓一番了。”
“你——”傅鳶怒火中燒,卻無言以對。
床上的少男躺在血泊裡,生機若隱似無。傅鳶嫌惡地瞥了一眼,心煩意亂地對下屬發令:“扔去亂葬崗。”
君九念並未理會。
她慢條斯理地穿好衣服,淡淡笑著對傅鳶說道:“本王已經醒酒,今日多謝傅州牧款待,改日再聚。”
眼看著君九念大搖大擺地走出去,傅鳶卻只能暗暗壓下怒火:“臣恭送殿下。”
但兩人擦肩而過的一刻,硝煙已然在暗中肆意瀰漫。
君九念從偏殿出來,護法融月便立刻上前迎她,低聲稟報:“殿下,不出您所料,今夜湯凰閣的伏兵足有一百多人。”
君九念面不改色,只問她:“我們帶了多少人?”
融月道:“明上只有屬下一人隨行。另有影衛二十,隨時聽令殿下派遣。”
君九念暗中養了一批死士,各個都是以一敵十的高手。整個歡都國,除了她的親信,全無旁人知曉此事。
“等本王走遠點再動手,今日是鳶尾的生辰,本王不想帶一身血腥回去。”鳶尾,是君九念養的一條狗。
融月心領神會,微微一笑:“屬下遵命。”
君九念騎上駿馬悠哉離開,暗處跳出伏兵欲上前圍攻,卻被突然現身的影衛盡數攔下。
頓時,湯凰閣內刀光劍影,血光四濺。
一盞茶的功夫,傅鳶的一百三十五名伏兵,全部死在了君九唸的影衛劍下。原本幽靜的湯凰閣,此刻已經橫屍滿院。
影衛依然隱入暗中,融月滿面春風地獨自來稟:“殿下,任務完成!可以回府了。”
君九念臉上卻並無笑意,淡淡道:“先隨本王去亂葬崗。”
融月的護法之位也是由死士晉升而來。死士唯有一則信條:完全服從紹景王調派,不問緣由。
融月向君九念行抱拳禮:“屬下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