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勤忍住不笑。
明樂卻不快道:“躲後面幹什麼?到這來。”他的手指落在方舟面前。
方舟此刻已經很想逃了,奈何場面之大,逃不掉。
周圍密密地圍了幾層。
四大黑穿著大紅旗袍走到方舟面前,方舟直覺頭暈目眩。
垮著臉說:“麻煩你不要這麼無聊,你看這像樣子嗎?”
大黑肚子上鼔出的那三圈肉,讓人驚歎。
啞口無言,杜勤才緩緩說:“求個吉利。”
人群笑逐顏開,每人都念著:“見者有份,旗開得勝。”
“旗開得勝。”
……
要是有個地縫,方舟都想一頭扎進去。
學校的儀式感很強。
大門連到大階梯兩旁,站著整個高三的任課老師。
拊掌,取個寓意,把好運傳給學生之意。
方舟剛坐進教室裡,悶雷滾滾,白天被低雲籠罩,天色暗下來。
知了卻又不怕雨一般在樹上痴痴地叫,傾盆大雨,方舟的思緒從考場裡帶出去。
方舟努力剋制自已,搖了搖頭,才從那思緒裡抽出身。
她在考場裡,下筆如有神,厚積薄發在這一塊體現得淋漓盡致。
高考落幕,陰雨的天空也放了晴。
方舟自然是信心滿滿,高考對她而言,並不是什麼難事。
家裡還放著杜勤買的粽子,粽子粽子寓意高中。但是方舟沒吃,一撂高高掛在廚房門上。
她最不喜歡吃糯米食,總覺膩得很,不光糯米食,連香軟的蛋糕她也是碰都不碰。
方舟自我調侃:都說苦夠了的人才依賴舌尖上的那點甜,看來我過得還不算苦。
杜勤兩次送的半顆藥倒被方舟吃了。
她總覺得,那顆藥好像是他花了很大勇氣才弄來的。
總不能辜負他一片好心。
畢業了。
學校的櫻花樹樹陰濃郁,樹陰零星地落在方舟臉上,有些失真。
此次走出這裡,就算是對過往青春的告別。
方舟去南山寺祈福,山路依然蜿蜒,但來往的人多,倒也不是荒蕪。
已然炎夏,山寺裡的花早謝得沒有蹤跡,碩大的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不知名的鳥嘰喳叫著。
山寺飛簷上的風鈴清脆地晃著,讓人竟莫名放鬆。
方舟不信佛,但是她信這裡的百年大樹,也不是信,就是覺得它屹立百年,莫名有一種安全感。
方舟去寺裡求了紅信條,上面寫了“平安健康”四字。方舟站在樹下,樹陰籠罩著她,酷暑心生一絲涼意。
方舟閉上眼睛,合十手而立,虔誠地像個百八年的信徒,落下的樹葉被風捲住,蓄在空中,不斷翩然落到方舟肩上。
方舟只是睫毛微蹙,並不能打斷她祈福的心。
樹上綁的紅繩在風中飄蕩,有的已經完全看不見字跡了,還有的發黑蜷縮在樹枝下。
方舟睜開眼睛看著,只見一個住持拿了把剪刀,慢慢修理那些泛黑布條。
方舟釋然,原來這些都將被丟棄。
方舟匆匆綁好,又駐足觀望,風雲變幻,方舟總覺著山寺透露些許涼意。
她不想在這蹉跎,轉身下山,去意決絕,連頭都不再回,也不去管那剛綁上就被風颳走的紅信條。
山路曲曲折折,就像方舟的人生之路一樣,不過這些都是要走的,再曲折也無法避免。
蔚藍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仰頭一望,這也像深海的藍。
下了無數階梯,方舟雙腿有些軟。
半斜的木亭,沒有被嫌棄,木板被遊人坐得錚亮。
方舟也準備歇歇腳,但是小路的盡頭走來一個人,雖然也不算陌生,方舟第一反應就是:
躲!
躲哪去呢?好像無處可躲。
除了半斜的朽木,就是荒蕪的原山,若是有一兩條毒蛇,那簡直嚇人。
方舟無處可躲,只背對著那迎面談笑走來的人。
方舟默唸:看不到看不到……
越說越感到有一股暖暖的鼻息撲在方舟的耳上,“看不見什麼?”
方舟明明做好心理準備,卻還是嚇了一大跳,從凳上彈起剛好撞到明樂的眉心。
“哎呀!”明樂揉頭,“你是不是早就想報復我了?”
方舟站定了,原本愧疚的心看到明樂又變成怒火,“你怎麼陰魂不散?”
“我還想問你是不是調查我了?連爬南山的事你都知道。”又低頭勾勾地看著方舟,嘴角不自覺地帶笑,“你是不是刻意製造那什麼……”
三黑弱弱地站在旁邊說:“偶遇,老大。”
明樂瞥了三黑一眼,又看著方舟。
事實上,哪是方舟想偶遇他,而是他偶遇方舟。
不過他這次存在資訊差,方舟上山好一會了才有資訊傳進他耳朵裡。
“怎麼辦事的?”明樂拍落了掛在牆上的那棵蘭草。
“就沒注意……”
“還在這苟著幹什麼?去啊!”
幾個人一起上山找方舟,其實明樂早就怕了,他怕方舟一個人出什麼意外。
一口氣爬上半山腰,見到方舟的時候,在破敗的涼亭見到方舟的時候,才鬆了一口氣。
還是那個讓方舟看了忍不住想揍他的樣子。
方舟一點也不和他消磨,轉身就要往山下走。
“別急啊!”明樂伸手去拉她,但是沒拉住。
明樂朝身後跟著的兩個壯漢招手,二人齊齊跟上。
方舟走得急,恨不得插了翅膀,從這裡飛下去,明樂懶洋洋地踢踏步子跟著方舟身後,嘴裡看似隨意地說:“小心啊!有青苔哦。”
石階常年被樹葉廕庇,又連下幾個月的雨,雖然放晴了,卻還是溼的,青苔若有似無地貼在石壁周遭。
方舟瞥了一眼,沒往心裡放,甚至還冷哼一聲“要你說,姐又沒瞎。”
狂妄地走了幾步,竟真的“鬼上身”,方舟的腳不受控制地滑下去。
明樂連跳了幾個臺階,一根手腕般大小的樹枝被明樂一腳踩斷,他沒閒情管那根破樹枝,眼裡只有向下傾倒的方舟。
“老大,當心。”
……
明樂的手攬住方舟的肩,可是他卻站不穩,只好用手掌墊在方舟腦後,兩人一起摔了個四仰八叉。
明樂的手隨著方舟傾倒的幅度磕在石階邊緣,一股鑽心的痛蔓延開來,可是他卻嘴角異常地揚起一絲笑意,虛弱地喘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