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竹在朦朧的淚眼下看完了整封信,心肺疼得喘不過氣,但是始終不敢沾溼了信紙。
這是他最後的請求,他把所有悲哀都留給了自已,付出生命也要保護愛的人,至此,他都沒有怪罪任何人。
可是,他卻沒有提到自已。在他最後的遺書裡,一點都沒有提到自已。
她知道,他是為了保護她……
可是,還是好難過,她沒能看到他最後一面,他連最後一句話也沒有留給她。
看著佟竹哭得這麼難受,顧音也哭得稀里嘩啦,抱著佟竹,兩人相擁而泣。
另一邊,林蔚跟著警察拿到了祁炎跳樓時帶著的遺物,一身病服、一雙拖鞋、還有一個陶瓷的小貓。
林蔚呼吸都帶著痛,他認得那個小貓,就是祁炎當初拿到他面前炫耀,說是他的小孩給他買的。
後來,這個小貓就被他用超黏膠水粘到了車頭。
他是怎麼取下來的?什麼時候取下來的?
他突然想起來,騎車去接顧音的時候就沒有看到小貓了,當時的他也沒有多想。
當晚,顧音就把信發了出去,一下就衝到了熱搜榜第一。
有人反省,有人自責,有人憐憫,有人為之動容……但是沒有人關心他這一路走來到底都經歷了什麼。
那些披著羊皮的狼放過了林爸和林媽,還有些人發帖向他們道歉,可是他們想要的哪裡是道歉,是一個鮮活的祁炎。
可是,那些人只有在他永遠離開的時候才肯放過他,放過他們。
顧音也因為這封信提前轉正了,得到了一份正式的工作,總監還說能理解她還在讀書,一切都有的商量。
她可算能在父母面前揚眉吐氣了一回。
葬禮那天,林橘,佟媽,該來的都來了,不該來的也來了。
有些人為了流量也跟著祁炎的葬禮,相機藏在草叢裡,“咔嚓咔嚓”一頓拍。
林橘叫來了警察,拉著他們到了警局,“如果你們是人,人心是血肉做的,都應該知道一個人死後要安息。他都已經永遠離開了,那麼還是不願意放過他!你們這些雜碎怎麼敢過來打擾他?他已經回不來了,回不來了,你們為什麼還不肯放過他……”
任憑林橘歇斯底里,那些人還是一臉麻木,根本無法共情她的悲傷,只是低頭接受著批評。
佟竹半夜坐在祁炎的房間,沒有開燈,她剛從葬禮回來。迴避了林家人的關心,她把自已關在房間裡。
裡面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她就這樣坐在床位,呼吸著房間裡的空氣,有祁炎的味道。
就好像他正在抱著自已。
她閉眼的瞬間,眼淚滑落到地面,落針可聞的寂靜裡竟然有淚滴的迴響。
她心裡除了感覺悲傷,沒有其他的感覺,“原來黑暗也沒有什麼好怕的。”
“祁炎,我不怕黑了,你回來看看我好不好?”
“我好想你,你為什麼不等我?”
唯一的燈滅了,黑暗將如影隨形,害怕也會麻木的。黑暗哪裡有失去你可怕。
佟竹倒在床上,抱著被子,即使哭了好久好久,還是無法忍住眼淚。
佟竹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起來的時候,眼睛腫脹,痠痛,她下床拉開了窗簾。
看到了桌面上的基本高考資料冊,她笑著拿起來扔進了垃圾桶,“他本來可以和我念同一所大學,然後……”
沒說完她就掩面哭泣。
外面雖然已經天光大亮,但依舊是灰濛濛的天氣,讓本就悲傷的人看著更加悲傷。
外面有人敲門,是林媽的聲音。
其實,早上,林橘就敲過好幾次門了,但是佟竹卻被困在一個只有祁炎的夢裡出不來。
她走過去開門,看到客廳牆上的時鐘,已經是下午一點了。
“小竹啊,不要太難過了,你還年輕,以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要為難自已啊。”林媽看著佟竹紅腫的雙眼,心裡不是滋味。
“我沒事,阿姨。”佟竹勉強擠出點笑容,慘白又無力。
“快點過來,吃午飯。”林橘喊著兩人。
餐桌上坐著林爸,和兩姐弟,桌面上擺著四菜一湯。
“都下午了,怎麼現在才吃飯。等我嗎?不用……”佟竹說得冷淡。
“哎呀,快點了,吃飯。”林橘性子永遠這麼急,拉著她坐到餐桌上。
幾人餐桌上也沒有說什麼,都是默默吃著飯菜,一樣沒有什麼胃口。
佟竹不停往嘴裡塞著飯菜,但是就是咽不下去,腮幫子鼓得滿滿的,眼淚也無聲落下。
幾人看著她這樣子,都很心疼,但是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把自已的眼淚都流進了心裡。
吃完了,林橘負責收拾碗筷。
“小竹,你等一下,我有東西給你。”林蔚說著從口袋裡拿出來一個盒子。
佟竹有些疑惑,站住了,看著他接過盒子。
當她開啟的時候,卻是面無表情的,“是他讓你還給我的?”
“不是。他……手裡攥著的,跳樓的時候……”林蔚說完就別過臉走進了衛生間。
留下佟竹一個人站在原地,兩行淚痕再次被眼淚落溼,嘴角卻詭異揚著。
坐在一邊的林爸林媽連忙走到她身邊,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孩子,放寬心啊!”
佟竹抱著林媽撕心裂肺哭著,林橘也終於落了淚,站在洗碗池前,渾身顫抖。
他一句話都沒有給她留,可是他卻攥著自已送給他的小貓去死,或許他也想帶著自已去死的……
對不對……
一定是的……
佟竹哭著哭著,眼淚還在淌著,可是她卻放開了林媽,走進了房間,重重關上了門。
林爸和林媽被林橘送回了老家,他們也幫不上什麼忙了,還是趕快回到自已的生活比較好,免得空心煩。
凌晨3點,佟竹一個人站在天台,看著廣闊無垠的天空,好似他那雙漆黑的眼眸,看著遠處星星點點的燈火,她腦子裡都是他。
秋風清涼,她往下看,這裡僅僅是20層樓,就已經讓她感到呼吸困難。
她不敢想,站在快30層醫院樓頂的他會不會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