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溝有一男子，35歲，胸部創傷導致右側第四根肋骨骨折並伴有氣胸症狀，呼吸極端困難，面色青紫，出汗不止，情況萬分危急。由於大雪封山，車輛無法通行，縣委下令要求縣醫院立即派出最優醫生前往救治。”

“當前縣醫院骨科方面，你能擔此重任，能否策馬疾馳，趕往現場，預計需耗時兩小時？”雲蘆面容嚴峻，顯然對方的情況已是刻不容緩。

“能否完成手術我不擔心，只是我並不會騎馬啊。”齊慕言面露難色。

“這樣吧，讓苗遙和藍夏煙隨你一同前往，再請保衛科派兩人協助，並聯絡縣公安局安排騎警牽馬拉雪橇載你們過去。如今只有我們縣醫院能夠到達那裡，無論成功與否，必須立刻行動！”

“建議盧明哲也一同前往，他在骨科方面亦是高手，多個人多份力量。”

“可以，不過你別對他抱太大期望，他可是個機靈鬼。”雲蘆補充道。

齊慕言迅速回去準備，並從醫院總務科借來一件厚重的大衣。此刻已是下午三點多，這一路顛簸兩個多小時，若是沒有這件保暖衣物，恐怕會在半路上就被嚴寒侵襲。

在縣委的排程下，縣人民醫院派出六名醫護人員，縣公安局派出了兩位警員，半小時內便整裝出發。縣城的公路尚能通車，120急救車載著醫療裝置與人員，尾隨其後是一輛裝載馬匹的大卡車，一旦車輛無法通行，便需改用馬拉爬犁。

金沙溝鄉海拔高達兩千餘米，相較於縣城更為寒冷，主要居民為牧民。行車約半小時後，車隊無法繼續前行，公路上的積雪深厚。首次乘坐爬犁的齊慕言放眼望去，眼前展現出一片冰封雪覆的世界，除了潔白無瑕的雪色之外，再無他色。

“苗主任，這種情況每年都如此嗎？”齊慕言問道。

“倒也不是，今年雪勢特別大，以往未曾遭遇此類困境，我也是頭一遭。”苗遙回應道。

“金沙溝鄉位於暴風雪頻發區域，早就應考慮遷移，但是牧民們依戀故土，不願離去，故而拖延至今。我曾數次下鄉考察，鄉里的醫院規模不小，卻一直面臨醫生短缺的問題。”藍夏煙邊說邊緊了緊身上的大衣。

“我還擔心你沒帶夠保暖衣物，特意為你找來一件皮夾克，待會兒太陽落山後氣溫會更低。”苗遙遞過來一件皮夾克給齊慕言。

“我有一件大衣，藍姐你先穿上吧。”齊慕言推辭道。

“我們早已習慣了這裡的嚴寒，你就安心穿上吧，況且我內裡還穿著皮坎肩，外加一件狗皮棉襖。”藍夏煙說著，幫助齊慕言穿上皮夾克。

日頭逐漸西沉，風力漸強，狂風如同猛獸般咆哮起來。所幸有皮夾克和借來的大衣保暖，即便如此，齊慕言仍被凍得連連流出鼻涕。

“快到了嗎？齊大夫恐怕支撐不住了。”藍夏煙焦急地詢問。

“快了，繞過前面那個彎道就到金沙溝鄉了，再堅持一下，晚上讓他們準備一頓麻辣黃燜羊肉，吃了保證暖和。”苗遙安慰道。

“哈哈，你再忍耐一下，說不定之後就不再喜歡豬肉了，畢竟藍姐不是還有個漂亮的堂妹嘛，哈哈……”盧明哲雖然心生羨慕，但在齊慕言面前還是表現得頗為恭順。

“你這臭傢伙，就知道取笑我，我堂妹是真的好看！”藍夏煙嗔怪地拍了盧明哲一下。

夜幕降臨前，他們終於抵達金沙溝鄉衛生院。受傷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他在登山時不慎跌入山谷而受傷。

鄉衛生院的醫生技術水平有限，只知道進行胸腔閉式引流，但患者呼吸極度困難，甚至出現了紫紺症狀。

齊慕言觀察後發現情況並非嚴重，只是胸腔內氣體積聚，導致雙側肺部受到嚴重壓迫，氣管偏移。透過叩診檢查，發現呈鼓音，呼吸音消失，頸部及胸部有大面積皮下氣腫現象。

齊慕言迅速準備手術，固定引流裝置的位置，插入引流管，一系列操作如行雲流水，不到一個小時，手術順利完成。當地牧民極為熱情，若非齊慕言婉拒，他們甚至打算宰殺耕牛款待他們。

當白鬍子老者親自捧著銀碗盛滿醇香的女兒紅馬奶酒，唱起祝酒歌，雙手敬獻給齊慕言時，齊慕言深受感動，此刻不飲已不可能。

於是，初涉巡迴醫療的齊慕言在這女兒紅馬奶酒的濃烈酒意中沉醉不醒。

第二日清晨，齊慕言因尿急而早醒，同時察覺到自已的尿液中似乎混雜著一絲酒香。

早餐時段，餐桌上擺放的是酥油奶茶搭配手抓羊肉，然而齊慕言卻毫無食慾，僅飲了幾口奶茶後，便與盧明哲等人開始收拾行裝，計劃提早回到縣醫院。可就在他們剛踏出餐廳門口之際，眼前的一幕令他們愕然不已：鄉醫院的院內擠滿了人，其中有老人、孩童，騎馬的、騎摩托的，熙熙攘攘。

“聽說縣裡的醫生來到鄉里了，許多牧民們都趕來求醫問診，有些人甚至是從幾十公里外的地方匆匆趕來。”鄉衛生院院長古星洲指著人群中解釋道。人群聚集在門口，顯然若不診治便不讓他們離去。

“這可如何是好？”盧明哲面露疑慮。

“還能怎麼辦呢？既然鄉親們都來了，咱們就得做事，畢竟我們也到了這裡。”苗遙拍著胸膛堅定地說。

“以後要少食肥膩之物，你的血脂、血糖、血壓都偏高，這就是所謂的‘三高’問題。”由於就醫者眾多，藍夏煙臨時擔當起內科醫生的角色。

院長古星洲迅速調配了幾名民族護士作為翻譯，因為不少上了年紀的牧民並不擅長漢語交流。

“你的骨頭斷裂後癒合不佳，位置稍有偏移，以致於影響日常勞作。我們可以再次手術，為你進行復位治療。”齊慕言對一位中年男子診斷道。

“這樣的話，我以後還能下地勞動嗎？”

“放心，我會幫你做好復位手術。這樣吧，等到春雪融化、道路通暢時，你去縣醫院找我就行。”齊慕言回答。

齊慕言看診了一個又一個患者，心情愈發凝重起來。許多牧民正是因為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機或是治療不當，導致殘疾或留下後遺症。

對於那些尚有機會康復的患者，齊慕言竭盡全力助其恢復。一日下來，他連續進行了兩例闌尾切除手術，十六例痔瘡手術，以及三例手臂骨折接骨手術。齊慕言整個人完全沉浸在繁忙的診療工作中，幾乎沒有走出過房間。

冬季天黑得早，很多患者都來自遙遠之地，因此齊慕言他們連午餐都沒顧上吃，一心想著儘早結束診療，讓鄉親們能夠及時返家。

次日，就診人數終告罄，醫院的120急救車在半路上接上齊慕言一行後，便再度啟程返回縣城。

不料，在途中拉載醫療器械的卡車不慎陷入坑窪，動彈不得。正當眾人一籌莫展之際，齊慕言注意到有大批牧民騎著馬攜帶各種物品疾馳而來！新鮮屠宰的牛羊肉、醇厚的酸奶、黃燦燦的酥油應有盡有。幾個壯碩青年跳下馬來，合力吆喝著推動車輛。在他們奮力援助之後，仍堅持一路護送，久久不願離去。

“這些都是草原上的特產後，你們務必收下。若有空閒，請一定再來草原做客，特別是夏季，這裡的風景格外秀美。對了，齊大夫，你的酒量還要多加鍛鍊哦，哈哈……”

齊慕言懷抱牧民贈送的禮品，目送著那群漸漸遠去的牧民，內心湧動著難以言表的情感，眼角有些溼潤。他的首次義診竟得到了如此厚重的尊重，第一次深刻體會到醫生職業的崇高與神聖，之前的某些世俗想法此刻顯得如此狹隘。倘若人生只為金錢所驅使，那麼生活便會失去意義。

“一定，我們定會常來此地。”齊慕言心中暗自思量，這樣的許諾能否兌現，畢竟在缺乏zhengfu支援的情況下，尋常醫師又能有多大作為呢。

歸途之中，車內眾人皆默然無語，各自凝視著窗外掠過的風景，陷入沉思。齊慕言的思緒如同飄飛的落葉，紛繁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