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紀綿一早就去了醫院，因為醫院來了一位胃癌的患者，情況比較嚴重，紀綿作為腫瘤科的一把手，當然是不能容辭的去了。
患者是一位年齡有些大的奶奶，大概五六十歲，紀綿看著眼前的老人，突然想起了奶奶。
“胃癌中晚期，如果現在開始治療的話，還是可以有一段時間的。”紀綿檢查完後，有些遺憾的說道。
面前站著奶奶的兒子和兒媳，看起來都很樸素。
“中期，治，那得多少錢？”兒子猶豫了一秒，開口說道。
“前期的化療可能就是一二十萬，後面的治療也是需要挺多錢。”
兒子的臉色瞬間低落冷了下來，”二十萬啊，這麼多錢。”
紀綿沒有說話，半晌，她才聽到奶奶的兒子開口“二十萬，治，不論多少錢，只要能治好，我就…”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旁的婦人打斷，“二十萬，你瘋了，我們哪有那麼多錢？”
“錢錢錢，我就算砸鍋賣鐵也要治好我媽。”
“好啊，你媽都這把年紀了，花了就一定能治好嗎？我告訴你，如果你敢賣房，我就和你離婚。”婦人說完後，就氣沖沖的離開了房間。
男人的臉色有些難看，“那個，不好意思啊醫生，打擾您了。”
紀綿搖了搖頭，輕笑道。
“那醫生，我們回去商量商量行嗎？”
“好，但是要儘快，因為病情還在惡化。”
男人點了點頭，垂著腦袋離開。
紀綿看著離開的身影，一瞬間，覺得錢不是萬能的，但又是萬能的。
下午，她去看了一趟那個奶奶。
奶奶臉色蒼白，有些虛弱，她抬起顫抖的手，紀綿瞬間明白，握住了她的手。
“孩子啊，我是不是活不了多久了？”奶奶的聲音很小，很無力，卻又很溫柔。
紀綿抿了抿唇，一時語塞，“怎麼會，奶奶，我一定會救好您的。”
奶奶笑著搖了搖頭，“我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也知道自己已經活不了多久了。”
“一切啊，都是註定好的”
“我想說，放棄吧孩子，治療肯定要花費不少錢，我兒子剛找到工作，沒有那麼多錢，我一把年紀了，也該入土了，所以啊，別救奶奶了好嗎？”
紀綿鼻子有些酸，眼眶有些溼潤，所以，什麼才是愛？是一位臨終的人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孩子，不給他們添麻煩，是一位母親，永遠替自己的孩子著想。
紀綿彎下腰，緊緊的握住奶奶冰涼的手，“奶奶，沒事的，你不要多想，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相信我，相信你的兒子，相信自己好嗎？”
奶奶輕笑到，她沒有說話，只是看著紀綿，讓紀綿覺得，恍惚間，好像奶奶一樣。
之後的一週，她的兒子和兒媳再也沒有來過醫院，奶奶的病情也在一點一點的惡化，紀綿蹙眉，看著奄奄一息的奶奶，“準備開始化療。”
旁邊的護士一怔，臉色有些尷尬“可是，紀醫生，她的兒子還沒有送來錢。”
“錢我來付，她的一切費用我來出。”
旁邊的護士先是一愣，隨後又很快的反應過來，有些佩服和欣賞紀綿。
隨後，奶奶就開始了化療，過程是痛苦的，但是奶奶的病情穩定了下來，紀綿終於鬆了一口氣。
第二週，所有人都以為一切都在像好的方向發展時，噩耗來了。
早上，奶奶的兒子來找紀綿，激動的告訴她，錢湊齊了。
紀綿有些複雜情緒的看著他，紀綿不敢想象，僅僅十天的時間，他是怎麼湊到的二十萬。
紀綿剛想開口說話，護士匆匆忙忙的像紀綿跑來，“紀醫生，13床病人情況不太好。”
紀綿不敢耽擱，趕緊跑向病房，奶奶喘著粗氣，緊閉著眼睛，臉色十分難看。
“是我媽嗎？”男人拉住護士著急的問道。
“我們會全力救你母親的。”
隨後，簾子拉上，就開始了搶救。
準備除顫儀，奶奶從病床上跳了起來，紀綿看著心跳還是沒有恢復。
隨後又開始了心肺復甦，她不知道按了多久，最後頭髮被汗打溼，監護儀已經成了一條線，紀綿還是沒有放棄，旁邊的護士忍不住去叫她，病人已經離世了，紀綿還是沒有停下，她不願相信。
她還沒有見她兒子最後一面呢，她就捨得離開嗎？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紀綿終於停下咯手中的動作，“宣佈死亡時間”她的聲音有些嘶啞。
“2019年12月5日早上9點四十三分。”
紀綿拉開簾子，開啟了病房的門，男人從凳子上起身，一臉的焦急，又有些期待的看著紀綿，“我媽怎麼樣了？”
紀綿閉了閉眼睛，不知道怎麼開口“對不起，搶救無效。”
男人瞬間感覺自己的世界崩塌了，她痛哭了出來“媽～”然後跑向病房。
紀綿像一個牽線木偶一般，渾身無力，雙眼無神，跌坐在凳子上。
她垂下腦袋，雙手撐在膝蓋上，無聲的掉眼淚。
都說，共情是大忌，偏偏紀綿共了情。
宋嘉禮剛才手術室出來，就看到紀綿坐在凳子上，低著頭。
他走到她面前，緩緩蹲下，“怎麼了？”
紀綿抬起頭，眼睛閃著淚光，嘴唇顫抖“師哥，我明明可以讓她多活一段時間的，明明可以救活她的”
紀綿覺得自己好無能。
“我明明可以去救她的，我想去救她，可是我沒有辦法去救她，讓她沒有見到自己家人的最後一面。”
紀綿的聲音哽咽的說道。
宋嘉禮心疼的摸了摸紀綿的頭，“紀綿，這不怪你，我們不是神仙，你已經盡力了。”
如果說，提前一週就開始化療的話，或許奶奶會見到自己的家人，她有些痛恨自己，為什麼沒有最開始就化療，治療。
“我對不起她，我對不起奶奶，我對不起她。”紀綿捂著臉，痛哭了起來。
宋嘉禮坐到了她的身旁，將她攬入懷裡，什麼話也沒有說。
最後，紀綿被醫院調休，讓她休息一段時間。
紀綿過不去自己心裡的這道坎兒，她總是在想，如果當初自己沒有猶豫，會不會就不是這個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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