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忱低垂著眼，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呼吸一滯，心跳停了一拍，少女的目光澄澈乾淨，溫和柔軟，就在那麼靜靜等著他的回答。
寧忱頓了兩秒鐘，這兩秒在沈佳洋的注視下顯得過於漫長，寧忱盯著她的眼睛，聲音很輕，輕到幾乎聽不到他聲線的抖動。
“我從來沒有那麼害怕一個人再也醒不過來了。”
說完這句話，寧忱的眼睛驀然泛紅，聲音顫抖的更明顯，“我今天才發現，你留著冷汗躺在我懷裡的時候，我一下子回到了奶奶生病住院的時候，那個時候我也怕，怕的是我沒照顧好奶奶，沒讓她最後一段時間過得好一些，怕她留下什麼遺憾。”
寧忱伸手摸了摸沈佳洋的發頂，接著說：“我很愛奶奶，恨不得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讓她安安心心的走，但是今天不一樣，我居然在想用什麼你放不下的東西來留住你，我完全慌了神。”
沈佳洋早已收回視線，安安靜靜的聽著寧忱的話，寧忱說完了，半天沒聽到沈佳洋的迴音，偏了偏頭，用下巴蹭了蹭她的發頂，手臂微微收緊，將人圈的再近一些。
半晌，沈佳洋輕輕出聲：“是媽媽。”
寧忱道：“嗯。”語氣平穩，但是不難聽出來有些吃味。
“還有你。”
寧忱笑了，“再休息會兒吧，我去給你買飯。”
沈佳洋點點頭，揚起臉來，嬌俏可人，“我要吃咖哩牛肉飯！”
寧忱起身，套上外套，從床頭拿起手機，聞言，輕描淡寫地嗯了聲。
沈佳洋美美躺著，準備享受美食了，還等不及般催促寧忱快點去，寧忱回了條訊息，慢條斯理道：“你要忌口！白粥！”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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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已經模糊起來了，天空漸漸陷入沉睡，沒了白日的色彩，寧忱提著兩碗粥和一些小菜，回病房了。
剛到病房門口，就聽見病房裡傳來對話聲音，寧忱的腳步停了下來。
“媽，你怎麼來了？你不是出差嗎？早上老師說聯絡不上你，我想著你應該在忙，就沒有再給你打電話了。”
“你還問我怎麼來了？我能不來嗎？”
王楠拉過椅子，椅子在地板上摩擦，一道刺耳急促的聲音傳來。
“要不是你們班主任晚上又接著給我打電話，我還不知道我女兒在學校出事兒了。你這孩子也真是的，我知道你從小獨立，但是出了這麼大事兒，你都做手術了誒！我這個媽居然還不知道，還在外地出差。”
汪楠來得太急了，病房門都沒來得及關住。
寧忱透過病房的門縫往裡看，沈佳洋伸手去拉汪楠的手，眼睛含淚，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汪楠嘴上責罵是責罵，但是心裡還是心疼女兒的。忙不迭往前坐了坐，抓住沈佳洋的手，貼在臉上，汪楠眼眶泛紅。
憐愛地摸了摸沈佳洋的臉，兩個人說了會兒話。寧忱不便進去，就在門口的長椅上坐著。
過了會兒，汪楠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問道：“你們學校把你送來，你們班主任不在這兒陪你嗎？就讓你一個人在這兒？這也太不負責任了吧。”
沈佳洋垂下眼眸，手無意識的攪著杯子，道：“班主任一天都沒在學校了，晚自習回去看看，結束了還會再過來的，有人在陪的。”
王楠見她這副樣子起了疑心，雖然心裡有了個答案，但還是問道：“是誰？”
寧忱見狀，不能在門口坐下去了，起身便要敲門。
就在此時，寧忱聽到沈佳洋說：“同學在這陪我。”
不等寧忱細想這句話的意思。
汪楠捂嘴笑道：“同學？什麼同學，男同學還是女同學，不會是上次你們張芬老師跟我說的那個男生吧？你的同桌？”
沈佳洋點點頭，又問道：“張芬老師跟你怎麼說的？”
“這你就別管了，原來是同桌的你，那人呢？怎麼不在這，幹嘛去了？”汪楠調侃起來沈佳洋。
沈佳洋拿過手機看了下時間，道：“買吃的去了，應該也快回來了。”
汪楠點點頭：“等他回來你就讓他回去吧，一個大男生在這也不方便，媽來了，就讓人家回去上課吧，不好耽誤他的。”
沈佳洋點點頭，贊同著。
夜深了，寧忱的稜角被熄滅的走廊燈光侵蝕，徹底籠罩在黑暗裡。
他抬起手，“咚咚咚。”敲響了病房的門。
裡面交流的聲音停止，汪楠揚聲道：“進來。”
寧忱推門而入，汪楠坐在椅子上沒有要起身的意思，寧忱禮貌衝她叫道：“阿姨來了。”
汪楠冷淡的點點頭，沈佳洋的床被搖起來了點，背靠在枕頭上跟汪楠說著話，看見寧忱投過來的視線，沈佳洋溫和笑道：“你回來了。”
語氣熟稔的好像新婚夫妻，就像妻子看見下班回家的丈夫一般。
汪楠被自己這個想法雷的外焦裡嫩，甩了甩頭，拿起了長輩的架勢。
寧忱走到床頭櫃前，把手裡提著的粥盒拆開，對沈佳洋說道：“趁熱吃吧，阿姨——”
汪楠冷不丁被寧忱一叫，下意識應了一聲，而後又拿捏架勢，道：“怎麼了？”
寧忱微笑道：“阿姨趕回來應該也沒來得及吃飯吧，我打包了兩碗粥，阿姨趁熱吃點吧，沈佳洋剛做完手術要忌口，我就沒給她買別的吃的，買了點清淡的白粥，阿姨湊活吃點，阿姨既然來了，那我就回去上晚自習了。”
這一席話說的妥帖又得體，就算是汪楠存心要以冷麵對寧忱，此刻卻也對他起了幾分好奇，點點頭，道：“好。”
寧忱又轉過頭衝著沈佳洋，他垂眸，勾唇笑了笑，溫柔道：“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看你。”
沈佳洋難得的乖巧，道：“好，注意安全。”
寧忱剛出門，汪楠的手機就響了，她也沒揹著沈佳洋，直接就接起來了，那頭不知道是誰，汪楠的語氣柔軟了不少，好像是說問沈佳洋的情況。
汪楠簡單交代了一下，又聊了幾句工作上的事情，就結束通話了。
兩人待了沒幾分鐘，汪楠道：“趁著天還不算太晚，我回家給你收拾點東西帶來，這什麼都沒有，你這後十幾天沒法住，你等著我，這離家裡不遠，我很快就回來。”
汪楠走後，病房裡空無一人，沈佳洋拿著手機解悶，給寧忱發訊息。
【你到哪了？】
他沒回。
沈佳洋把手機扣在胸口上，盯著天花板發呆。
十分突兀地聽到了一道聲音，低啞又惑人，就在病房門口傳來。
“沈佳洋，我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