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想想當年嘉妃娘娘的孩子是怎麼沒的,我覺著嘉妃就算是把皇后剁碎了餵狗都不為過!”
“真是風水輪流轉,誰能想到尊貴的皇后,竟然也會淪落到如今的境地。”
門再度被開啟。
血液的鹹腥味兒瀰漫開來,宮女太監們聞到這味道,一個個都閉上嘴。
“噹啷。”
嘉妃丟掉了染血的匕首,踏出了宮殿,沐浴在陽光下。
她的衣裳,雙手,甚至臉頰都濺上了鮮血。
整個人宛如一隻修羅一般。
然而她卻只是抬起頭,眯眼望著陽光,綻放出了一抹由衷的笑容。
八年!
這座如牢籠一般的皇城,困了她足足八年!
剛入宮時。
為了家族,她對皇帝小心奉承,很是得寵。
便順理成章地有了子嗣。
就在她沉浸於對未來的嚮往時,太后出宮禮佛,皇帝陪同,宮中只留了皇后主持大局。
一碗從御膳房送來的金絲燕窩,讓她莫名其妙地滑了胎。
失子之痛痛徹心扉。
可皇后卻只是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又拉了兩個御膳房的小廝出來打死了事。
她自然是不甘心,滿心盼著皇上回來能為她主持公道。
可皇上回來後,只是給了她一些賞賜作為補償,壓根沒有細查此事。
皇權大過天,夫權大過天!
她雖痛苦,不滿,疑惑。
卻也沒有任何辦法,只能好任由此事糊里糊塗地過去。
直到兩年後,她懷上了第二胎。
有第一次的教訓,這次她自然不敢太過打眼,可謂處處小心,步步謹慎。
甚至不敢輕易張揚,打算孩子滿三個月,再稟告皇上。
可那日。
皇后身邊的容佩氣勢洶洶地上門,從她的房中搜出了皇后的鳳簪。
皇后當即下令,杖責她二十,以儆效尤!
可後宮的嬪妃怎麼能隨便打?
更何況……
更何況她腹中還有龍胎!
她大聲將自已懷孕的事情喊了出來,然而皇后卻說她只是在為了逃脫責罰尋找理由。
甚至連喊來個太醫號脈都不願。
直接命容佩堵了她的嘴,便命人開始動手。
二十杖。
鮮血從她的下身蜿蜒流出。
孩子自然沒了。
這次,皇帝依舊來晚了。
在皇后的哭訴下,他甚至沒有重懲皇后,只是不輕不重地責備了兩句便離開了。
皇后沒有受罰自然得意,又擺出了正室的架子安撫了她一番。
在為她掖被子時,靠近她的耳邊,低聲道:
“蠢貨,就憑你,也配和我搶?”
“你就算是再懷一萬個,本宮也有法子讓你肚子裡的賤種生不出來!”
她聽聞此言,沒有再哭鬧,也沒有再求皇上做主。
只是闔上雙眸,任淚水滾滾而下。
這座皇宮,真是宛如地獄!
玉氏的金花,終是枯萎在了這片腐爛的土地之中。
“嘉妃娘娘,玉氏派了人來接您,已經到北藩門等著了,您可要回去收拾些東西?”
小宮女的話語將嘉妃從回憶中喚回。
她瀟灑地搖了搖頭,徑直往北藩門的方向走去。
“不必了,這宮裡的東西,本宮什麼都不想要。”
堂堂玉氏貴女,難道還缺這些身外之物不成?
況且這皇宮,一刻她都不想多待。
路過永壽宮。
嘉妃一眼便瞧見嬿婉倚在門前,滿目惆悵地望著紛亂的皇宮。
“魏嬿婉,你若是沒地方去,可以與我一起回玉氏!”
這麼多年來,她們二人敵對過,也合作過。
如今放下過往的一切,竟也能稱一聲朋友!
她知道魏嬿婉家世不好。
雖有母親和弟弟,卻都十分糊塗,倒不如沒有來得利落。
除了這個皇宮,恐怕還真的會再無容身之處。
嬿婉聞言一怔。
隨即,笑著搖了搖頭。
“不必了,我自然是有地方可去的。”
她只是在感慨,這後宮裡的人,曾經鬥得你死我活,一個個宛如烏眼雞一般。
就為了爭奪一點寵愛,爭奪一個晉升位份的機會。
如今一切成了泡影,大家倒是比原先歡欣暢快了不少,竟都真心稱起了姐妹。
金玉妍聞言,立即想到曾經關於魏嬿婉與進忠的流言。
如今真相大白。
進忠不是太監,且還成了新的帝王。
明月公主究竟是誰的女兒,便有了新的答案。
金玉妍臉上露出一抹複雜之色。
“原以為你會無家可歸,誰料你的歸處竟是近在咫尺。”
“我們之間,終究還是你的慧眼識珠更勝一籌!”
“罷了,我走了。”
“你日後要好好的,脾氣放硬一點,拿出你貴妃的款兒來,莫要再讓人欺負了。”
嬿婉聞言,忍俊不禁。
她點了點頭,目送金玉妍離去。
看著她染血的纖細身影,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這座金色的牢籠。
牢籠仍在。
可換個心態,便覺得呆在其中也不是十分磨人了。
……
玄正一年,六月初十。
炩貴妃搬離皇宮時,不慎讓明月公主受寒,當夜便高燒不退,丟了性命。
炩貴妃悲痛至極,懸樑自盡。
同年,六月二十一日。
玄正帝將自已在民間的配偶接了回來,冊封其為淑妃。
二人之女賜號常平,乃玄正年間第一位公主。
尊榮至極!
……
“你真的不願意留在皇宮陪著我嗎?”
繁昌門前,黛玉拉著平兒的手,頗有幾分戀戀不捨。
皇宮裡的繁雜事多,有平兒在,她能少操不少心!
平兒笑了笑,一語中的。
“皇后娘娘放心,我已經把看賬本的本事交給了雪雁,她再熟練一段時間,便能幫娘娘處理事務了。”
“我雖心疼娘娘,卻更心疼我那位從小陪伴到大的主子,她如今已離了賈家,自已經營著鋪子。”
“若是我不去尋她,她豈不成了孤零零的一個人?”
聽平兒這樣說,黛玉也不好再強留她。
只笑著道:
“既如此,那你便去吧!”
“記得幫我同鳳姐姐問聲好。”
在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緣法。
對於鳳姐姐來說,離開賈府,她便是跳出了火坑。
而對於平兒這丫頭來說。
或許跟著鳳姐姐,才是她最想過的日子。
黛玉微微勾起嘴角,目送平兒坐上了離開皇宮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