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害一國之君!
這樣倒反天罡的事,即便到了地府,恐怕也要下十八層地獄!
琅琊王那般有本事,為什麼要把這種事情,交給她們兩個小女子來做?
一時間,尤二姐心中隱隱生出幾分怨懟。
她搖了搖頭,又抿了抿唇。
“妹妹,皇帝已經油盡燈枯了,就算是我們不端這碗藥,他也活不了幾日。”
“咱們就別做這天理不容之事了。”
她的確答應了進忠,要好好幫著進忠做事。
但其中不包括謀害國君這樣的大事啊!
瞧著尤二姐這般天真仁慈的模樣,三姐勾了勾唇,露出了一抹嘲諷的冷笑。
她一把將二姐拉到了自已的身邊。
壓低聲音,咬著牙道:
“皇帝當然可以緩幾天再死。”
“他早死幾天晚死幾天對王爺有沒有什麼影響,這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這老貨已經動了讓我們給他陪葬的心思。”
“只要他緩一口氣過來,便會立即下令!”
乍然聽聞此言,二姐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慌張之色。
她轉著眼珠子,不住搖頭。
“不會的,不會的。”
“本朝並沒有嬪妃陪葬的先例,皇帝不能做這樣的事情!”
“殉葬有違天理人倫,即便他想,文武百官也會出言反對!”
即便是皇帝,也不能獨意專裁。
沒想到姐姐在宮中待了這麼久,經歷了這麼多事,竟還是如此天真爛漫。
尤三姐臉上的嘲諷之色更甚。
“誰會反對?”
“咱們二人不過是兩個毫無根基的貴人罷了,死了便死了,如同御花園裡的兩朵花枯萎了一般,無人會在乎。”
“若是幫琅琊王辦好了事,琅琊王可能會保住我們,可若是我們辦事不利,王爺又憑什麼救我們?”
這番話落在尤二姐耳中,不亞於幾道雷霆。
她搖了搖頭,臉上露出幾分脆弱與恍惚。
“怎麼會這樣……”
沒想到她們姐妹在不知不覺間,又走到了死衚衕裡。
三姐搶過了她手裡的藥碗,冷聲道:
“從現在開始,我做得事情與姐姐無關。”
“姐姐回宮休息吧,後面的事情你不用管,也不用打探。”
話音落下,三姐決然轉身。
尤二姐望著她的背影,踉蹌著走了幾步,想要跟上去,可最終還是躊躇地退了回去,轉身小跑著離開。
……
“皇上,喝藥吧。”
三姐垂著眼瞼,做出了一副溫柔乖順的模樣。
纖纖玉指握著白玉勺,將褐色的湯藥喂到了皇帝嘴邊。
皇帝啜了一口,皺眉道:
“有些涼了。”
尤三姐臉上有慌亂之色一閃而過。
心噗通噗通地跳了起來,急促到她幾乎喘不上氣來。
她吞了吞口水,勉強做出了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
將勺子放回了碗中。
“藥端來時太燙了,嬪妾怕燙到皇上,便端著在外頭站了會兒,想讓藥涼些。”
“嬪妾愚鈍蠢笨,竟又晾得太涼了!”
“請陛下恕罪,嬪妾這就去讓太醫院重新熬一碗!”
聽聞此言,皇帝心中的那一點疑心徹底消散。
“無妨!”
他又咳了兩聲,從尤三姐手中接過了藥碗,仰頭一飲而盡。
這兩日他的身子愈發不堪,渾身又痠痛又麻木,沒有一處得勁。
唯有喝了江與彬的藥,能夠舒坦片刻。
重熬一碗藥起碼得一個時辰,他等不得。
見皇帝喝下藥,尤三姐暗暗鬆了口氣,嘴角不由得微微勾起,露出了一抹淺笑。
終於……結束了!
下一刻,皇帝猛地咳嗽起來。
褐色的湯藥摻雜著紅色的血液從喉嚨中湧了出來,藥味和血腥味兒混雜在一起,在屋中瀰漫。
咔嚓!
藥碗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卻已無人在乎。
“皇上,皇上您怎麼了!”
“快去傳太醫!”
夏守忠領著一眾宮人從屋外衝了進來。
在與尤三姐擦肩而過時,他飛快地出手,往三姐手中塞了一張紙條。
三姐會意。
將紙條握得緊緊的,緊到掌心沁出了汗水,轉身走出了養心殿。
……
庚戌十三年,四月二十八。
夜。
御林軍得急令,三千零二十一人皆出值。
紫禁城燈火通明,遠遠望去金碧輝煌,照亮了半片都城的夜空。
風,凜冽蕭瑟。
護城軍傾巢出動,守住大街小巷。
滿城百姓,皆緊閉門戶,無一人敢露頭窺探。
宮中。
封禁了半年多的慈寧宮終於重開大門。
太后執掌大權,命人嚴封皇宮各個門洞,絕不允許任何人私自進出。
一眾嬪妃皆心急悲傷,欲探望皇帝,卻又被太后的懿旨堵了回來,只能躲在宮中落淚。
皇后見如此形勢,忙不迭衝到了養心殿。
見太后也不行禮,只道:
“姑母,我要見皇上!”
太后散著一頭銀髮,冷冷道:
“皇上見了你,怕是要立即氣絕身亡!”
“如懿,你真是丟盡了我烏拉那拉氏的顏面!”
皇后沒料到太后雖封禁了宮門,可卻對宮中之事已然瞭如指掌。
一時無言。
片刻後,又開口道:
“臣妾聽說皇上病倒之前,是麗貴人在服侍湯藥,應該將她抓起來送到慎刑司,嚴刑拷打才是!”
燭心跳躍。
殿中所有人齊齊望向皇后,皆面露詫異之色。
近些日子皇帝身體本就不好,太醫院日常送來的湯藥中早加入了人參鹿茸等大補之物用以續命。
哪裡是誰侍奉湯藥的問題!
況且,即便是有所懷疑,也該先暗中調查才是,怎麼能大張旗鼓地鬧出來?
半晌,太后抬手揉了揉額角,嘆了口氣。
“是哀家錯了。”
“哀家不應該想法子將你扶上太后之位。”
“你太善妒,沒有一個皇后應有的德行!”
能夠用腹中子嗣謀算皇帝,使皇帝愧疚了一生,甚至藉此害死了無數皇嗣。
這樣的皇后,說什麼都不值得相信!
“來人,送皇后回去休息。”
……
一片喧鬧中。
一輛極為低調的馬車從甬道駛出了皇宮,一路不停,徑直抄小路出了都城。
行至城郊,馬車方才停了下來。
車伕抬起頭,溫聲道:
“麗貴人,我只能送你到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