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的時間轉瞬即逝。
陳平呼吸變得不再順暢,整個人無力的再次躺到病床上,不知道來的是醫生,還是護士,他們將各種精密的儀器,或者管子插到了他的身上。
陳平感覺自已的身體好了一點,但好的這一點都是白花花的銀子一點一點堆出來的。
他的大兒子再一次走了進來,那是一個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複雜眼神。
陳平睜著眼睛和大兒子對視,他哭了,一滴又一滴的滴到了陳平的身上,陳平知道上次死的時候滴到身上的是什麼了。
原來是眼淚。
鱷魚的眼淚嗎?
還挺涼。
他再一次從褲袋中掏出了那個針管,一針,一針的紮在了他的身體裡,其實不疼。
任務又失敗了。
‘任務失敗,請選擇重新執行任務,或者凍結資金一天。’
陳平陷入了思索之中,所以老人並不是為了吃湯圓。
他明白了,但或許正是他想明白了,他卻又有了更深的無力感。
世界公平嗎?
人的生命真的是受自已掌控的嗎?
他不知道。
‘重新執行任務。’
又是那沉重的眼皮。
‘系統,我要清醒兩個小時。’
‘系統,我要中午食堂有湯圓。’
和之前的流程一樣,自已的三個兒子退出了房間。
此時時間剛剛過去五十七分鐘,陳平還能清醒六十三分鐘。
他在床上坐了一會,大兒子走進來發現他正清醒著,什麼都沒說又走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其他床鋪的人回來了幾個。
陳平看向周圍床鋪上的病人。
他們身邊都有著照顧自已的孩子。
他回想了一下自已患癌之後,自已的三個兒子。
他們一開始對自已也是蠻好的,早起照顧他,三個孩子也很愛他們的父親。
每個星期換一次班。
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一切變得不一樣了呢?
他記不清了,好像是一年前?
或者是半年前?
或者是昨天?
常年躺在病床上的老人,早就對時間的流逝沒有一個準確的概念了。
“老陳頭,你在窗戶邊看啥呢?”
“你今天狀態不錯啊,都能下床了?”
這是陳平這兩年在病房裡認識的老朋友,他們一同抗癌,一同消耗著子女的精力,為了自已。
久病床前無孝子。
“我看看,我想看看這個世界。”
陳平緩緩說道,“你們說,窮人配活在這個世界上嗎?”
陳平沒有看自已的兩個老朋友,而是瞧著他倆身邊的孩子們。
有的孩子光鮮亮麗,眼中毫無異色。
有的孩子衣著樸素,眼中閃過迷茫。
陳平眼中閃過一絲明悟,原來這個世界上只有一種病,那就是‘窮病’。
他拿起自已的瓷碗,轉過身緩緩的向外走去。
一名護士看見了他,“陳爺爺,您這是要去哪啊?”
小姑娘長得很喜慶,有一張娃娃臉,歲數也不大,二十幾歲,剛來這個醫院沒多久,就被安排到了陳平的病房。
“小方啊,我溜達溜達,溜達溜達。”
陳平說著說著,便開始往外走。
他走到了食堂,發現食堂還沒關門,湯圓還剩下最後一點。
“你好,來碗湯圓。”
食堂大叔看了他一眼,直接用勺子將湯圓盛了起來,倒進了陳平的碗裡,“給,不要錢,正好剩最後一點沒賣出去,再晚來一會兒就都倒了。”
陳平接過那碗湯圓,坐在食堂的座位上,他不餓,中午吃的東西真的不少。
但他強壓著自已,吃了一口,又一口,哪怕已經有些撐的不舒服了,但他還是強撐著將一碗湯圓吃的乾乾淨淨,湯都沒剩一滴。
起身,不小心碗沒拿住摔在了地上,碗碎了。
工作人員怕陳平受傷,趕忙跑了過來,幫助陳平收拾地上的碎屑。
陳平看了一眼時間,過得真快,還有八分鐘,兩個小時的清醒時間就要過去了。
他走出了食堂。
任務【湯圓】完成。
共使用兩次幫助需求,收束平行世界線,回到原本世界。
平行世界線原本流程:
老人死了,死在了自已大兒子的手裡,那個從小堅韌的大兒子,向他的身體裡注射藥物,將他從這個世界上帶走。
人死了,自然會引來醫院的工作人員。
報警!
法醫鑑定為非自然死亡,是藥物注射。
開始調查監控,發現動手的居然是老人的親生兒子,甚至於,他的每一個兒子居然都有參與。
三個人狼狽為奸,在病房前推推搡搡,最終決定是由大兒子來進行實際操作。
事情被記者報道在新聞裡,全國的人對他們人人喊打,很快網友們便人肉出了他們三人的工作。
農民,家裡世世代代都是農民。
那幾畝地,種了整整一輩子。
種地能賺幾個錢啊?
大兒子被法律審判為故意殺人罪。
剩下兩個兒子,還在等待庭審,而大兒子將所有的罪責全部承擔下來,讓自已的兩個弟弟最終免於牢獄之災。
大兒子死死咬定,自已的兩個弟弟根本不知道這個事。
老大死了,死於槍決。
但兩個弟弟會活的很好嗎?
他們種的地總是會被‘正義人士’攻擊,今天拔兩根苗,明天往裡面噴點殺蟲劑,就算最後報警抓住了,也就是賠點錢了事。
那些人當著警察的面還會辱罵他們,說他們連畜生都不如,殺自已的親爹。
老二最後堅持不住了,在家裡留了一封遺書,自殺了,死在了村裡那條髒兮兮的臭水溝裡,村裡人看見後,拍手叫好,說這樣的臭水溝就配這種爛人。
他是被水淹死的嗎?
看著不像,老二年輕的時候可是會水的好手。
可能淹死的都是會水的吧。
在老二沒死之前,老三還有一個精神支柱,他還可以和自已的二哥聊聊天,但自從他走了之後,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能和他繼續聊天的人了。
畢竟誰願意和一個曾經參與過殺害自已親生父親的人交朋友呢?
老三窩在臥室裡,妻子在外面給孩子做飯。
這一段時間裡他聽了太多太多的辱罵。
‘你哥哥都已經去贖罪了,為什麼你還不死啊?’
‘你就該死!’
‘你快死吧,你去找你那幾個畜生哥哥去吧!’
老三站起身,從床底下拿出了一瓶農藥。
開啟瓶蓋,一股刺鼻的臭味從瓶身湧了出來。
老三就好像聞不見一樣,直接倒進了自已的嘴裡。
火燎一般的感覺,農藥在瘋狂的腐蝕著他的口腔,但他毫不在意,整整一瓶,全部被他吞入腹中。
‘咚’的一聲。
老三躺在了地上,嘴裡向外湧出白沫。
他也死了。
死在了流言蜚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