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的時候我躺在泛生閣的客房內。
我掀開被褥飛速起身往屋外飛奔而去。
“宴九……”
“宴九!”
“宴公子在內院。”屋外的侍女回答了我的話。
我往內院跑去,看見林天星的時候鬆了一口氣。
她躺在房間內的一個製出的冰床上,我疾步過去手緊緊攥著,腦子有些轉不過來,但我確定宴九會救她,我問的話有些愚昧,“她會不會冷……”
“哼。”宴九瞥了我一眼,“你對女兒倒是有良心,我還以為你鐵石心腸呢。”
“真沒想到你在知道真相之前會同意生下她。”
“不是走投無路不會想來找我吧。”
我垂著目光沒去看他,這是自然,我但凡能救林天星,就不會來東臨。
或許是看著我有些緊張,我的情緒已經是無法隱藏的地步,我的手在抖。
“放心,我沒告訴燕景白,我可不想他跑來在你面前沒尊嚴的站著,即使你欺騙他,他從未怪過你,你信不信我告訴他你還活著,他會以最快的速度趕來?”
我的喉嚨酸脹的發疼。
“我不想你再禍害他。”
宴九站起身朝我走過來,“知道真相了嗎?”
“林家的事情和他沒關係,燕景白是當場文武百官中唯一為你父親求情的人。”
我沒回答他的話,緊咬著牙關只羞憤難當,這世上折磨人的方式有許多種,我站在這裡,便是錯誤的。
“謝謝你救她。”我輕聲說。
“林天星……她是燕景白的女兒,便是東臨尊貴的公主,我身為臣子,自然會救,和你沒關係。”
“但她既是公主,你帶到了東臨,必然是帶不走了的。”宴九點語氣嚴肅,不像是在同我玩笑。
我知道他是認真的,也想過這個問題,林天星留著東臨,不管燕景白喜不喜歡她,她都會錦衣玉食的長大,而不必跟著自已過刀口舔血的日子。
“好。”我應了下來。
我從口袋中掏出一個鐲子放到林天星身側。
看見我離開,宴九似乎又覺得不可思議,或許他不認為我是這樣的人,“你還真走?!”
“你真走了燕景白不得扒了我的皮?!”
他伸手過來抓我,抬手便碰到了我的脈上,我奮力地掙脫跑了出去。
“你知不知道你快沒命了!”宴九嘶吼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我當然知道,不然我不會不帶走天星。
我掙脫宴九跑了出去。
我在城外要了一匹馬兒,往丘垣的方向而去。
出了城門,我回頭望了一眼,虛妄飄渺的東西在我眼前散過如風塵,我抓不住也放不掉。
我沒有見到燕景白,心中竟生出隱秘的遺憾來。
這三年來,我有想過他的。
“駕!”
我拽著韁繩往前,越跑越快,快黃昏的時候我聽見身後疾馳的馬蹄聲。
我回頭去望,握著韁繩的手立馬抓不穩了,放手的瞬間馬兒好似驚了。
我看見了燕景白。
他的速度太快了,臉上情緒我也讀不出來,有些難過,苦澀痛苦又生氣,手上的青筋暴起,他沒有想殺我,燕景白好似在劫後餘生。
他瘦了很多。
碾碎的酸棗一定我心間彼時的味道。
這是與我夢中截然不同的場景。
眼前迷離的有些不清楚,我眼底疼的厲害,還未反應過來,燕景白掠過我的時候,我感知到身後一暖,他抓住了受驚的馬兒,韁繩被他拽扯著往後我被迫後仰,心跳很快。
不容我說什麼,燕景白飛速拉扯韁繩將馬兒帶著大弧度迴旋,我來時的方向變了!
燕景白帶著我往我本預想的方方向而去。
我再次聞到了燕景白身上的冷寒味,我驚慌地掙脫了一下,想開口說些什麼,那調子卻讓人無地自容,顫的厲害,“……放我下來。”
“休想。”
燕景白不是個喜怒與色的人,平日裡總是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他好像真的生氣了。
我嘗試著抓住韁繩,被燕景白的手覆住,“林不慕,別動。”
燕景白的話似乎帶著壓制怒火的意味。
他將我帶回了皇宮,在眾目睽睽之下把我帶入了他的寢殿扔到了床上。
我有些驚恐,蜷縮著身子,指尖顫的越來越兇。
“你要去哪?”他問我,就那麼居高臨下的站著,我有些喘不過氣。
“……我想回丘垣。”我的話沒有什麼氣力。
“就那麼不想見到我。”
我想說不想,但出口的話卻是帶著解釋又急迫的想,“想的。”
對他來說必然沒有什麼說服力。
因為我確實走了。
燕景白還是愣了一下。
他許久沒有開口,我又垂著眸:“你能送我回去嗎……”
“回丘垣,回丘垣去過你那日日擔驚受怕的日子嗎?去過無權無勢,受人欺凌,去過你那需要抱著劍握著刀才能睡著的日子嗎?!”燕景白眼底滿漫著血絲,他好凶。
他在兇我。
我自覺自已不是一個愛哭的人,可那種力量總能在看見燕景白後潰敗的什麼都剩不下,眼眶中的淚水滴落在手背上,什麼便都聽不見了。
“不要你管。”我悶著聲音開口的時候眼淚又止不住了。
那種語氣在燕景白眼裡應當同“那你管管我啊”相同。
燕景白好像被我氣笑了。
他被氣笑就會這樣轉半圈。
被看穿的滋味我不喜歡,心中便更難受了。
“不是厲害的很嗎?哭什麼?”他問我。
“沒哭。”我反駁他。
“沒哭?都要喘不過氣了還說沒哭?”
“不要你管。”我又說,我好像變成了林天星,在討什麼糖吃。
燕景白身上沒有糖。
許是我的眼淚嚇到了他,燕景白的聲音沒那麼大了,他靠近我,將我抱在懷裡,“別哭,我管你。”
我管你,他這樣說。
“不要再離開我了。”
“我管你。”
瞧,他能聽懂我的意思。
我哭的更厲害了,近乎昏厥,我想道歉,想問問他的傷怎麼樣,還疼不疼,生不生我的氣,會不會原諒我,給我的東西會不會要回去,我都沒問,我不敢問。
他抱著我,輕撫著我的後背,我感受到後頸被什麼東西燙了一下。
燕景白也會哭嗎。
“為什麼不恨我……”我要殺你,為什麼不恨我。
燕景白擁住我,他說:“因為我的阿慕太苦了,有太多人的怨恨,再多,就要壓的堅持不下去了。”
“我不能恨你,那樣我的阿慕會堅持不下去。”
“你知道聽到你還活著我有多高興嗎?你能從那麼高的懸崖跌下去,還有什麼恨留得住呢,我只後悔自已少關注了你一些。”
他的聲音還是那麼好聽,我喜歡聽他講話。
他總是那麼瞭解林不慕,林不慕也只會為他這樣的人動容。
那日我依舊是昏死過去的。
再次醒來的時候在泛生館,睜開眼看見的是端著藥站在我面前的燕景白。
“喝了就找你算賬。”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