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整足足進行到了深夜,李長春才開始帶領眾人草草休整後,朝李家歸去。
部分臨近的妖獸已經被獸血吸引,逐漸靠近妖獸屍體,不少妖獸更是與眾人發生了爭鬥。
目前妖獸仍有部分未收整,但已無再拖延下去的時間。
若是引來同位層的妖獸,全被殲滅也未必不可能,李長春自認還沒有能夠橫行妖獸地帶的實力。
李家離妖獸地帶相比方家要遠上不少,身處於妖獸地帶,哪怕是絲毫燭光,都會將隱藏在暗處的妖獸吸引而來。
夜晚,最恐怖的妖獸恰與高聳如山嶽般的妖獸相反,那些不經意間倒掛在樹梢上,亦或安靜匍匐在某處葉片上的細小妖獸,才是黑夜中的奪命者。
無法使用明火的緣故,李長春也不敢冒然帶領眾人御劍飛行。
即使可以脈氣護體,但若因太過昏暗,導致部分族人未能控制好御劍和護身的脈氣而摔死,這可不是自己身為長老能夠隨便壓下去的事。
更何況若是落下心魔壓制脈氣修煉,則更是得不償失。
昏暗的環境下,眾人沒有過多交談,只覺身體所有感官似乎放大許多,夜風輕撫過眾人膚髮,能夠清晰感觸到身上陣陣汗毛乍立。
氣始祖聽著眾人跳動的心臟以及那略微急促的呼吸,黑夜中猩紅的眼眸中透露出深邃,黑夜下眾人的一舉一動在始祖眼裡清晰可見。
始祖減緩前行速度,默默退至眾人身後,周身卻不斷散發有極富誘惑的血氣。
眾人前行的方向恰好逆風而行,始祖身前無人察覺,那令人窒息的血氣在身後瘋狂擴散。
無數妖獸彷彿是嗅到腥味的餓狼,以極快的速度朝血氣散發地奔襲。
只是不過走了不下百步的路,眾人便感覺到深厚的大地,傳來令人心悸的震動。
一位臨近李長春的堅毅少年心中滿是疑惑,妖獸地帶雖白日來過不少。
但像這般深夜裡黑燈瞎火摸著路,一步步向前走,還是第一次。
少年伸手撥開眼前草叢,身形摸索著靠近李長春,細聲問道。
“長老,這地面震動是妖獸地帶深夜特有的嗎?”
李長春同樣心懷不解,但卻不知為何這種震動令他似曾相識,內心深處好似久久不能遺忘。
忽然間,李長春腦中某個畫面一閃。
幼年自己看著族人遍地的屍骸橫七豎八倒在地上.
有的被啃食半個身子,鮮紅的內臟流落在地,與焦黑的泥土混雜。
有的則是原本豐盈的面唇只剩下空洞森然的白骨,斜著頭好似死死注視著李長春。
而自己則是嘴裡哭喊著父母的名字,不斷遊離在屍骸間不斷翻找,而腳下則是這般熟悉的陣陣觸感。
李長春如同被點燃的火藥,猛然轉身向身後眾人大喊道。
“立刻御劍飛行,全速趕回宗族,向宗族彙報妖獸潮要來了。”
眾人一臉茫然,但透過月光望見李長春倏然肅殺的神態,立馬展現出訓練有素的身姿,紛紛將脈氣匯入佩劍後御空而去。
李長春滿臉嚴肅,本就不苟言笑的臉龐更加陰沉幾分。
自己帶隊的路線,本就是依靠著兩旁山脈而形成的狹長地帶,來規劃的路線。
為的就是在躲避妖獸地帶的聚集區域情況下,以最快的路徑返回家族。
現如今妖獸潮竟然順著這條路線衝來,那必然會對方家造成嚴重衝擊。
雖然距離上次妖獸潮衝擊李家已經過去三十多年,如今的宗族防禦也更加完善。
但昔日的慘痛場景仍舊曆歷在目,環繞在李長春心頭,至今李長春仍然忘不了倒在血泊中,早已沒了呼吸的雙親。
始祖早已趁著眾人飛走的間隙躲到一旁,本以為自己不過引來三兩隻大點的妖獸,衝散一下隊伍好撿幾個人頭,卻引發了妖獸潮。
始祖自然知曉妖獸潮帶來的危險,稍有不慎,自己都有可能喪生於此地。
不過正因為有妖獸潮牽引住李長春,才更加有機會來印證自己內心的想法。
對於危機的降臨,大多數人常常避之若鶩,選擇不去面對,一味的逃避。
這是人的天性,人生來便有趨利避害之能。
可,一旦過度趨利避害,則會如溫室裡的嬌弱花朵,離開了溫室便會孱弱不堪,甚至被外界淘汰,面臨死境。
始祖向來享受危機所帶來的壓迫。
因為他知道,只有在不斷的壓迫中,自己才能夠不斷被壓力洗滌,逐漸壯大,直至比帶來壓迫的人或物更強。
立於刀尖之上曼曼起舞
享受著胸腔內沉寂的雄心燃起陣陣轟鳴
這才是始祖蒞臨此方天地的本意!
前往宗族報信的眾人前前後後飛出了妖獸地帶,此時早已已臨近下半夜。
飛入人族聚居地帶後,眾人內心的壓抑此刻放鬆了些許,但仍馬不停蹄朝宗族內趕去。
因眾人脈氣修為各有不同,修為出眾者早已一馬當先飛出了眾人視野,數十道身影三兩依次分成三個梯隊。
兩名修為較差的則落後在最後梯隊。
此時始祖早已幻化出李長春的模樣追向最後梯隊,相差不到數十步的距離處,始祖朝兩人大聲喊道“李剛,李染,等一下!”
兩人循聲望去,立刻停下了御劍的身形,雖看到李長春背後的猩紅血翼有些略微吃驚。
但轉念一想,可能是自己不知曉的特殊脈技,便不再多疑,異口同聲恭敬對始祖問道。
“長老,你叫我們是還有什麼情報要我們傳答嗎?”
始祖點了點頭,低聲道“這是絕密情報,你們附耳過來,我告訴你們後立刻回去稟報家主。”
兩人聞言,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朝始祖靠近,待到兩人離始祖不過一臂距離處時,始祖猛然暴起,兩隻手死死抓兩人脖頸。
一瞬間的窒息感令兩人周身一滯,脈氣難以凝聚並環繞全身,始祖手上傳來出陣陣巨力,兩道清脆的斷裂聲響起。
手中傳來的掙扎感緩緩淡了下來。
血液順著始祖手掌傳入周身,一股溫潤的感觸再次傳來。
始祖凝視著再度上漲的脈氣,心中的猜測早已明瞭。
內心不免心生狂喜,同時眼底卻閃過一股滲人的殺意。
始祖回想起每當吸乾這方莽送來人的血卻總是心生厭惡,絲毫沒有如今這般舒適。
想必是在與他搏殺中,他看見自己吸收他的血後產生了變化,才對我有如此提防,將一些沒有脈氣的人送來給我。
始祖一想到自己的變化卻是別人先發現,有種想要痴狂大笑的想法。
但想來如今尚有更多東西需要自己去探明,便壓抑了內心,再無它意。
只不過下次再蒞臨方家之時,想必方家也該消失了......
始祖鬆開手中兩具乾屍,乾屍燃起詭異的火焰向地面墜去。
始祖拿起兩人因沒有脈氣灌注後而墜落地面的兩把長劍,看向李家方向。
思索片刻,嘴角浮現一抹笑容,轉頭再度朝李長春方向飛去。
妖獸潮前沿,李長春感受著腳下傳來的震動愈發清晰,將手中利劍豎插在胸前,赤手空拳向前跨上一步。
劍對於他來說更多的只是用來御劍飛行,其主修方向與劍無任何關聯。
伴隨著腳邊石塊此起彼伏,一隻散發著絲絲雷光的劍虎一馬當先,直衝出眼前草叢,李長春深吸一口氣,口中連聲大喝。
“脈技—火心”
“脈技—火燎原”
一瞬間,李長春周身脈氣向心髒衝擊,心臟處細微的火苗爆發出兇猛的火焰,至李長春五竅中噴湧而出。
剎那,李長春全身火光沖天,方圓數里烈火焚天、片草不生,衝在最前方的大片妖獸剎那化作焦屍。
大片妖獸衝入火燎原內,死去的妖獸氣息,更加激發了身後的妖獸。
妖獸滿目猩紅,踐踏著剛死後沒多久的妖獸屍體,毫無理智朝李長春衝來。
見妖獸已然衝入火燎原內離他不過數百步距離,只見李長春挺直腰桿,一腳環畫半圓,作出弓步,眼中熾熱的火光迸發剛猛,大喝一聲。
“脈武—焚天掌”
一隻碩大赤紅手掌朝身前平推。
速度不快,甚至可以說與妖獸潮席捲而來的速度不成正比。
可手掌平推所過之處,如飛雪入火,頃刻間消融,只剩下一灘爛肉水,前方妖獸不斷消亡,後來妖獸也不斷踐踏、撕咬前方停滯不前的妖獸。
一時間兇猛如潮的妖獸群正中心衝勢一滯,大有停留之感。
李長春一人攻勢終究有限,只能勉強橫推兩座山脈之間寬闊谷地的妖獸潮。
其一人只能勉強壓制片刻正中心一部分妖獸潮前進的步伐,無法顧及中心兩側的妖獸潮。
中間妖獸潮受到阻擋,兩側妖獸潮如入無人之境後便不斷向李長春所在之處襲來。
李長春抬手朝左側洪流,再次揮出焚天掌,本想再度平息右側。
可此時,李長春心口忽然傳來一陣刺痛,一口燃燒著烈焰的火血被吐了出來。
李長春喘著粗氣,自知已無再戰之力。
心中雖恨,但也明白以自己一人,即使可殺去數百乃至上千只妖獸,最終也無法平息妖獸潮。
獨木不成舟,孤水難起浪。
不再猶豫,李長春握起長劍便御劍而去。
妖獸潮正中央阻力大減,三股洪流再度彙集,瘋狂朝李家方向奔襲....
一棵不大粗壯的樹幹後,始祖手握赤紅長弓,鮮血凝聚而成的箭矢搭在弦上,銳利的箭頭直指黑夜上空,靜靜等待著獵物入網。
在山洞內得到這把長弓之前,始祖雖歷經數千年歲月,卻從未使用過長弓。
並不是未曾見過,只是在始祖眼裡,長弓這種躲在暗處或遠處搭弓射箭的舉動,皆是些弱者的小把戲。
真正的強者是可以憑藉碾壓的姿態令一切反抗臣服,是“雖眾人背心而往,吾亦可平之”的魄力。
舊世界或許始祖自認有如此魄力,但如今身處新世界之中,始祖不會再有這般狂妄的姿態。
身處高位久了,視天地萬物如芻狗的心態並不會紮根在自己的內心,懷揣著瘋狂中的理智才是始祖的本心。
遊蕩於天地間久了,始祖見過形形色色的人類。
懷揣著瘋狂與殘忍,滅殺百萬之士從而推翻舊朝立新朝,最終仍能夠從瘋狂中掙脫,重歸平凡的理智之輩少之又少。
人類常言“有善始者實繁,能克終者蓋寡”似乎亦有這等道理,以狂妄的姿態開始很容易,保持真正的理智到最後卻很難。
當始祖最初得到長弓之時,或許並未將它放在心上。
可當與方莽一戰後,始祖清晰的認識到了自己身處在新世界的何種位置。
自己不再是那個一聲令下,想要平推某個國家便可輕而易舉的俯視者。
而是那個需要抬起頭來,才能看見自己尚未能夠觸控到的層次的仰視者。
上,可為九天蛟龍。
下,可為淺淵蛇蟒。
此乃始祖早年初入人間所領悟的樸素道理。
在與方莽一戰後,始祖時常手握長弓于山野中獵殺妖獸。
如今,蓄勢待發的箭矢第一次指向人族獵物。
始祖沉寂的心,時隔三年再次久違地跳動。
始祖猩紅的眼眸注視著黑夜,不遠處一道疾飛的劍影衝入始祖視線,始祖嘴角微揚,暗道。
“終於來了,芬香四溢的小獵物。”
始祖搭在弦上的手指一鬆,一道銳利的紅芒直衝雲霄,箭矢的破空聲環繞在始祖耳邊。
始祖目光死死盯住箭矢直指的獵物,靜靜等待獵物被一擊致命,墜入山林。
李長春嘴角滲出絲絲鮮血,一手吃力捂胸膛,一手不斷控制住自身的脈氣。
先前的脈技火心餘威尚未完全消除,熾熱仍舊不斷的灼燒著李長春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