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沉默半晌,葉瑤眼底的疑惑逐漸轉為憤怒,情緒跌宕起伏,百轉千回間最終化作一句心有不甘的老套臺詞。
她不理解,基於什麼動機和目的,能讓經歷同生共死的方陌臨陣倒戈......
她不相信,那些生死相依的瞬間和彼此倚靠的情感都是處心積慮的虛與委蛇......
她更不願承認,以她和司徒玄兩個人的心智,竟然落得被友情背刺,被耍的團團轉的下場......
葉瑤茫然無措的目光,由一臉玩味表情的方陌臉上轉向了司徒玄——
此刻的她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心智,索性自暴自棄放棄思考,再次退型成了童年那個手足無措的孩子,迫切地尋找著依靠和認同。
可惜的是,葉瑤並沒能在司徒玄的臉上找到任何情緒波動的表情——
他平靜、淡然,依然是那個不喜不悲,對世間萬般毫無期待,充滿神性的司徒玄。
見到司徒玄的清冷淡漠,葉瑤的心如墜冰窟——到頭來,除了自已之外,竟是一切都沒有改變麼......那一同經歷過的過往又算什麼......
“陵安、顧村、荒山酒店、河伯府上......和椿樹堂......”恰時,一直低眉垂眸若有所思的司徒玄,口中喃喃道,“五地組合果然是心宿五顆主星的佈列方位,可是......”
他似乎有些茫然,將目光落到了葉瑤......身後的方陌身上,繼續道:“那你在此間的意義是什麼......”
葉瑤順著司徒玄的目光轉頭望向了方陌,她梳理著司徒玄方才的話語,一瞬間就理解了他的疑惑——
她和司徒玄在陵安和顧村的經歷完全沒有方陌的參與;至於荒山酒店、河伯府和椿樹堂,也都是被羅盤牽引所至,五地無一是方陌主導——
實際上,這一切都因那羅盤而起,而至——那個司徒玄寄身數百年的羅盤,才是冥冥中主宰這一切的“元兇”。
甚至於方陌之所以出現在三人小隊中,也是受到了羅盤的指引,明明是“它”一力促成了這一切......
如此這般,偃師和尸解女一夥費盡心思將方陌塞入“小分隊”的目的為何......
再說那詭譎的羅盤——明明在關鍵時刻救了司徒玄兩回:
一是600年前,在他身死魂消之際,斂了他一魂一魄溫養,直至陵安與葉瑤相逢;一是剛剛,以丹朱心血所化寶石為契,引“萬鬼同歸”於司徒玄......
若這一切只是為了促使葉瑤完成“心宿”五顆大星軌跡......那“萬鬼同歸”實無必要,畢竟,與攜上古陰戾之氣魂歸的司徒玄對陣,怎麼看都不像是偃師和尸解女之所願......
這麼看的話,這個羅盤和它背後的謝無咎一夥兒實在是擰巴,葉瑤一時半會兒也看不出端倪——
“我存在的意義,就是現在!”
千頭萬緒心頭過,葉瑤還沒從紛亂的思緒中反應過來,忽覺腳下一空——
葉瑤整個人被方陌從背後“拎”起,丟回了椿樹堂塌陷後形成的巨坑方向,隨著方陌雙袖中飛出的五枚銅錢,分別鎖住她咽喉和四肢,她瞬間被牢牢釘在了半空。
彼時,烏雲傾洩,自四方席捲而來,轉瞬遮住天光,天地萬物跌入黑暗。
夜空閃現心宿五顆大星,血色星芒輻射四下, 霎時凝成五條離火鎖鏈,分別勾連困住葉瑤的五枚銅錢,如五條火蛇般攀援上葉瑤四肢和脖頸,將其牢牢裹在赤炎之中。
被困於心宿大陣中的葉瑤周身烈焰焚身,裸露的面板上沿著經脈燃起血紅色的符文,那些符篆蜿蜒蠕動,如一條條鮮活的血色小蛇,鑽進她泛著血光的瞳孔。
那一刻,猶如被萬蠱噬魂般的疼痛席捲全身,抽空了她所有的精氣和思想,只留下響徹天地的痛苦嘶吼。
司徒玄見狀頓時失了心神,電光火石的瞬間已然一個起落竄到葉瑤近前,不料卻被四面八方襲來千萬條鎖鏈纏住全身——
伴隨著機括咬合之聲驚雷般炸響,千百具鋼鐵傀儡自地脈裂隙中躍然升起,那些纏著符文的鎖鏈正是從它們口中彈射而出,虯結攀附,交織成一個巨大的鋼鐵繭房,將司徒玄困在其中。
鎖鏈的罅隙中,密密麻麻地遊走著的竟不是符文,而是無數泛著惡臭的黑色甲蟲,那便是尸解女豢養的奪魂屍蠆。
紫黑色的蟲潮轉瞬間填滿了鎖鏈間的縫隙,貪婪地汲取著司徒玄身上溢洩而出的陰戾之氣。
\"方陌上師不愧是曾幾何時與司徒仙師齊名的天才術士,竟然想到攜星辰之力值陣,以九天離火,勾動葉姑娘體內的‘赤霄之力’歸於心宿,妙不可言。\"
此刻,偃師語笑燕燕搖著摺扇立於尸解女身側,悠閒地打趣道。
隨著他手中摺扇揮動,千百具鋼鐵傀儡口中射出的鎖鏈不住地收緊——
“司徒仙師無益多做掙扎,若是單憑我這些個蠢鈍的傀儡自然是困你不住......虧得夫人的奪魂屍蠆相助,其以陰戾之氣為食,與司徒仙師恰是相得益彰。”
說著,偃師抱拳躬身,殷勤地朝尸解女施了一禮。
尸解女拂袖掩口,嬌怯怯地嬰寧一笑,死人般蒼白的指尖上正繞著從司徒玄身上汲取的陰戾之氣,道:
\"輿鬼星的積屍氣果然非同凡響,若是與君機緣早些,何苦留得妾身掩於荒山,百年孤寂。\"
說著,她的笑容如漣漪般在慘白的臉上跌宕開來,含笑的唇角裂至耳根,露出森森白牙,鬼魅般地看向被心宿大陣困住的葉瑤,目光閃爍,意味不明。
被鎖鏈和屍蠆裹滿全身的司徒玄雙眉緊蹙,順著尸解女的目光,艱難地望向滿身血色、痛苦掙扎的葉瑤,和與之對比鮮明,神姿飛揚興奮異常的方陌。
司徒玄甚至來不及弄清楚自已此刻的感受,更來不及思考,全然憑藉本能驟然蓄起全身戾氣,匯於巨闕,周身猛地一沉——
霎那間,一陣耀眼的螢藍色虹光在他眉心崩裂,輿鬼星紋驟然睜目。南方的天空中螢藍之光乍洩,撕裂了心宿大陣一統之下的漫天血色,磅礴的積屍氣化作萬道勾陳銳氣撕裂虛空,轉瞬吞噬了此前無比跋扈的機擴傀儡和腐臭屍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