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漸暗下,似乎也壓抑住了刑堯的心情,一股無力感頓時湧上心頭。
他不敢再看,只是任由自已癱軟在驢車,怔怔地望著天空。
他知道附近正在鬧饑荒,卻沒想到已經嚴重到了這種地步,儼然變成了人間地獄。
身為一個現代人,一個在溫暖中長大的花骨朵,哪個不喜歡國泰民安,不喜歡天下太平?
但是他無能為力。
在眼下這個有今天沒明天的世道上,能保護自已,和保護自已所關心的人就已經是萬幸了。
他承認,救車上這幾個婦孺,的確是自已的聖母心在作祟。
但他不是傻子。
別說他只有自已一個人,便是再來千八百個,也管不了這眾生疾苦,也休想把這渾濁的世道變得天朗水清。
正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當下這種民不聊生的局面固然有天災、匪患的原因,但主要原因還是這個國家的歷任君王不作為。
這個爛攤子,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整治時期。
哪怕現任家君王是個明君,短時間也難有成效。
搞不好,適得其反也不無可能。
“......”
破舊廟宇,火光搖曳。
“師兄,你這一天都唉聲嘆氣的,是不是怕疼了啊?”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傻大個一樣冷血啊。”
“我咋就冷血了?我送了那些難民吃的和銀兩,他們不識好歹,居然反過來搶到我頭上了,教訓一下怎麼成冷血了?”
“那你出手也太重了,斷條腿基本上就是斷了他們生路。”
“那是他們自食惡果,再者,師兄說過,想做好人,首先得好好活著,便是好人想殺我,我也能還手弄死他。”
“可別在這放屁了,道爺說過最後三個字?是你這個傻大個自已加上去的吧。”
“有啥差別,我師兄可是說過‘要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想讓對方不殺我,最好的辦法就是先一步弄死對方。”
“你就不要在這現學現賣了,道爺那是在說怎麼解決難民問題,怎麼到你這就成了殺人了?”
“大差不離。”
“好了好了,你倆越扯越遠,我感覺道爺只是看不了那萬民塗炭的場景。”
“你還真別說,我師兄現在的這種狀態,和早些年簡直是一模一樣。”
“......”
聽著耳邊不斷傳來的聒噪聲,刑堯心中鬱結之氣愈發凝實。
“好了,都閉嘴!”
“老四,留下熊師弟,帶上東西,跟我出來。”
說罷,刑堯站起身子,率先出門而去。
這兩天下來,途中沒少遇到行人和難民,聽到最多的就四件事。
一是邊關戰事何其慘烈。二是物價飛漲,米糧奇缺。三是絕天寨的山賊何其兇殘。四是哪裡又出現了什麼樣的妖魔邪祟。
前兩件事他管不了,但是後兩件事,他感覺自已有必要順道管上一管。
現在不是末日世界,還不到無可救藥的地步,自已這個“聖母”還能再當上一陣兒。
其實仔細想來,便是身處末世,刑堯感覺自已同樣會做後面兩件事。
他在意的不是別人領不領情,也不是別人會怎麼看他,而是要對得起自已。
人不助我,是我無為。
我不助人,是我無善。
人活一世,總要對自已有個交代吧。
無錯書吧“......”
“師兄,你打算從哪隻手開始?”
聽到㙓松子的問話,刑堯回了回神,側目看去。
“一隻手的作用太小,怕是需要擴大面積,你那材料還剩多少?”
㙓松子掂了幾下手中包裹,“能湊夠兩次的,我暫時用不上,先給你用吧。”
聞言,刑堯摸了摸下巴,沉思片刻,這才給出答覆。
“從腰腹以上,鎖骨以下,心口為中線,兩側分為兩次完成,先從左邊開始吧,起碼不耽誤右手使用菜刀。”
“啊,”㙓松子咧嘴道,“容易失血過多啊,會死人的!”
刑堯愣了一下,“還真是,怎麼忘了這茬了。”
他緩緩閉上眼睛,深深呼吸,強迫自已冷靜下來。
之前他心中便充滿了壓力和焦慮,此番又受到了災民的影響,始終保持著一種消極情緒和心態。
這也導致他難以集中注意力,出現思維偏執,這些都是不利於思考的因素,必須及時摒除。
良久,他睜開眼睛,重新看向不遠處擺弄陣法的㙓松子。
“我對你有信心,儘量別碰到動脈就成,靜脈出血,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人。”
㙓松子停下手中動作,回過頭來,“動脈是啥?靜脈又是啥?”
刑堯仔細回想著自已為數不多的生物知識,然後蹩腳地總結一番。
“呃......動脈就是從心臟出來的大血管,會呲血。靜脈是往心臟回流的血管,出血速度相對會慢上一點。”
㙓松子點點頭,“哦,就是粗血管,那隻能慢一點,別傷著肉就成。”
刑堯不放心,叮囑道,“那你也得小心點啊,把你的這工具都用沸水煮一煮,消消毒。”
㙓松子隨口道,“放心好了,那可是三個時辰,沒點其他手段,我怎麼敢啊。”
言罷,㙓松子低頭又忙碌了一會,繼而站起身子。
“師兄,咱們開始吧。”
聽到㙓松子言語,刑堯深吸了幾口氣,脫下外袍和內襯,緩步走上前去。
剝皮可是酷刑之一,要說不緊張那是假的。
而且這是在野外,露出皮下脂肪三個時辰,足夠讓一個人感染,甚至死亡了。
但這裡同樣也是一個切實存在超凡力量的世界。
自已只是剛剛穿越過來,難免會受到前世認知的影響。
這位四師弟敢這麼做,想必是有自已的一套消毒方式。
應該吧......
由於之後的三個時辰裡,他還需要保護這位四師弟,所以並未食用麻沸散。
於是,他切身體會了一番剝皮之痛。
這種劇痛,並不會只在創口部位出現,渾身上下都會出現幻痛。
刑堯記憶中最疼的,便是被三師弟險些擰成麻花的那次。
而此時的疼,與被擰成麻花不相上下。
猶如被燒紅的鐵汁傾灑全身,再用鹽巴狠力搓洗傷口,無時無刻的保持著鑽心劇痛。
好在是剝皮出奇的順利。
腰部以上,除了左手,整個左半身的皮子被盡數剝下,血流的也不是很多。
由此可以看出,㙓松子絕對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了。
真想一刀砍了這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