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屯,村頭小院。
沒有粗茶,只有淡飯,四個窩頭,一盤鹹菜。
卻沒等刑堯吃完午飯,那位被他罵跑的婦人又回來,手中多了一樣東西。
是一把鏽跡斑斑的窄刃長刀。
刑堯放下手中窩頭,蹙眉看去,“怎麼,羞憤交加,打算拔刀相向了嗎?”
“道爺,其實......您一點都不適合扮狠,我家巧兒都瞧出來了。”
婦人說著,側過身子,露出門前的半大女娃,正在不斷點著腦袋瓜。
“咳咳,去去去,小丫頭片子懂什麼?”
刑堯還在扮狠,但被當面拆穿,便是想扮狠也找不著感覺了,臉上沒了狠厲不說,反倒是多了幾分潮紅。
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最終只得敗下陣來,他強裝鎮定道,“好了好了,進來坐吧。”
“謝過道爺。”
“謝什麼謝,這是你家。”
婦人沒有立即接話,而是拉過小丫頭,一起屈膝跪在地上。
“謝過道爺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沒了?”
“道爺在期待什麼?”
“......”
吃飯不喝點東西,非常容易被噎著啊......
正如此時此刻的刑堯,即便嘴中沒有嚼著東西,卻仍舊被噎得面紅耳赤,急咳不止。
“快起來吧,多大點事兒。”刑堯扭過頭,擺擺手。
聞言,婦人直起身子,順便拎起小崽兒,上前兩步,把手中的鏽刀置於桌上。
“道爺,這刀雖不是什麼好刀,卻也比菜......柴刀要好上不少。”
“你丈夫練過武?”刑堯拿起鏽刀端詳片刻,便放了回去。
刀身細長,刀尖鋒利,與唐橫刀有些類似,卻不似橫刀那般筆直。
但是,的確不是什麼好刀......
之所以猜測這把刀是對方丈夫的,是因為自己還活著。
倘若是這婦人練過武,當日在河灘上,自己醒來的瞬間,怕是就腦袋搬家了,自然也就坐不到這了。
“一個莊稼漢練什麼武,”婦人抱起小丫頭,坐在炕沿上,“早些年找村頭劉鐵匠做的,說是給未來兒子用的,不成想是個丫頭,刀的事也就擱置了。”
媽的,這小寡婦佔我便宜......刑堯眯了眯眼,“行吧,刀我就收下了,謝就不必了,畢竟此事是因我而起。”
“道爺,妾身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婦人垂首問道。
“不當講。”刑堯一口回絕。
他知道婦人想問什麼,無非是自己為何會性情大變,又為何會去絕天寨救他們。
他不想回答,也沒法回答,穿越者的事情不能說,也總不能說幡然醒悟、痛改前非吧。
“無論道爺出於何種考慮,”婦人低頭搓了搓手指,“至少,從山賊手中救下了我們五個。”
聞言,刑堯眼底浮現出些許複雜,回頭瞧去。
炕沿上,婦人臉上多了一絲木然,怔怔的坐在那裡,唯有看向在炕上玩耍的女兒時,渙散的目光中才稍微多了少許笑意。
刑堯見了,想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可是,原本是九個人啊......
刑堯默默在心底將對方沒有說出口的後半句補上,這才轉過頭繼續吞嚥窩頭。
卻在這時,心底毫無徵兆的出現一絲悸動,打斷了他的動作。
他下意識用另一隻手捂著心口,眉頭微皺。
這種感覺好熟悉......
很快他便找到了來源,這是師父在喚他。
根據前身的記憶,無論身處何地,只要出現這種感覺,回去一問炎陽子,保準是這師父有事喚他。
至於何種原因,炎陽子不說,前身也不敢張嘴去問。
無論是炎陽子的為操蛋為人,還是自己心中無端生出的些許不安,似乎都在預示著,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難不成體內被塞了遙控炸彈,遙控器在師父手裡?
可是,三陽觀遠在千里之外啊,那個操蛋師父憑什麼?
媽的,看來無論如何,這師門......是非回不可了!
剛下定決心,準備回去會會自己那個穿越至今還素未蒙面的師父,門外便傳來了爭執聲。
“呦,這不是許家寡婦嘛,是來看望情郎的?”
“放你孃的狗屁,屋裡坐的是我家恩人。”
“恩人?什麼恩人?久旱逢甘露的恩人嗎?”
無錯書吧一陣鬨笑。
“再敢瞎說,撕爛你的嘴!”
刑堯聽了,抬手捂住額頭,搖頭嘆氣。
“還真是巧了,非要趕在這時候來觸我黴頭,這是來送人頭的嗎?劇情要不要這麼狗血啊?”
唸叨歸唸叨,身體卻是沒有絲毫猶豫,站起身子,出門而去。
只見小院大門處,一個書生模樣的灰衣男子滿臉嘲弄,像老鷹撲小雞似的伸著胳膊,將一名麻衣婦人和其女娃攔在門外。
“一場甘露怎地能夠,我們這也有不少,只是不知道,你這小娘子能不能裝得下?”
“去你媽的,整日裡汙言穢語,劉鐵匠家的公狗都比你叫的好聽!你他媽往哪摸呢?!滾開!”
麻衣婦人一手將女娃護在身後,另一隻手死命揮打。
但一個婦道人家,面對七八個男人,怎麼做也是無濟於事,反倒使得對方愈發興奮。
忽然,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爾等竟在此行這齷齪之事,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麻衣婦人渾身一顫,歪頭看去。
但見院中站著一個挺拔身姿,一臉正氣,傲立於屋簷之下,好似那天神下凡,只是......
婦人下意識抬頭上望。
黑雲蔽日,哪來光天化日?
“你這婦人,愣著作甚,還不快快進來,等著灑家親手救你不成?!”
聽聞刑堯的蹩腳話語,婦人急忙撥開攔在身前的狗爪,拉著女娃小跑進院。
“呦呵,這便是你們的情郎嘍?”灰衣男子臉上閃過一絲嫉妒。
刑堯大手一揮,反問道,“你是何許人也?”
“他是這趙家屯村正的兒子。”許家寡婦在一旁插話。
聽聞這話,刑堯肩膀頓時耷拉下來,側頭望去,一臉不爽。
“哎呀,你多什麼嘴,我又沒問你?”
隨後他便再次昂首挺胸,直面惡徒,義正言辭。
“不要說地主家的傻兒子,便是地主又能如何,還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行那欺男霸女之事不成?”
聽聞對方的胡言亂語,灰衣男子並不很在意,只是拍了拍衣襬,這才緩聲道。
“聽說,宋郎中家的爺孫倆便是你打的,可有此事?”
聞言,刑堯一秒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