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有些侷促:“我一直不受父皇重視。像我這樣的皇子,有幾十個,大部分都沒見過父皇幾面。無幸得父皇賜名。”
“旁人又不便給我們取名。只有代稱。本來我今日滿十八歲,便會封王賜名了。”
玄卿有些不理解了:“老皇帝對你又不好,你為他殉國?”
十六激動起來:“我是為西廬殉國,為國體,為皇族顏面,我不是為了一個人。”
玄卿撇嘴:“你們西廬的貴族皇族投降了,願意做夏國的庶民。一個個低眉順眼、卑躬屈膝。你說,他們是真心要做庶民嗎?”
十六更激動了:“自然是局勢所迫!”
玄卿哦了一聲:“局勢所迫?看來他們不是真心要追隨朕。而是想著臥薪嚐膽,來日報仇啊。”
十六怒罵:“你該千刀萬剮!西廬人與你不共戴天!必要找你報仇!
玄卿點點頭,看向手邊的副將:“嗯,那些投降的西廬貴族,都砍了吧。”
十六一愣,發熱的腦子瞬間冰冷:“什……什麼?投降了你還殺?”
玄卿挑眼:“難道留他們伺機報復?”
十六痛苦嘶吼,抖如篩糠,匍匐在地:“他們已經投降了!你是故意激我?再抓住我幾句憤恨的話,借題發揮?”
玄卿輕笑:“你沒那麼重要。”
十六瞪著夏玄卿:“你怎麼不殺了我!?”
玄卿剛要回答:“正……”
小月牙帶隊護著熙兒跟上來了。
夏玄卿把命令嚥下去,兇殘陰狠的面目瞬間變得柔和。
熙兒聲討道:“他們明明已經投降了,何必殺死?”
玄卿柔聲答:“斬草要除根。”
熙兒蹙著眉,看向手上還在流血的十六皇子,轉身瞪著玄卿:“尋死的你都不放過?”
玄卿低聲解釋:“這些人若是活下來,必定會來找我報仇。”
熙兒看那少年可憐,轉身扯著熙兒的衣襟:“那就關進牢裡。”
熙兒開口,玄卿不會駁了他的面子,點點頭:“關入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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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廬皇帝同時被關入牢房,隔著木柵欄,看見了那個有些眼熟卻叫不上名字的十六。
“你是?”
十六痛哭跪地:“我是十六,您的十六子。”
老皇帝長嘆一聲:“兒孫太多,上次見你,還是前幾年。”
“請父皇賜名。兒臣今日十八歲生辰。”
老皇帝淚滿衣襟:“已然亡國,但願你能活下去,延續血脈,就叫賀延。”
賀延磕頭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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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暫時住在西廬皇宮。
已經住了十幾日。
西廬只有夏國八分之一大,夏玄卿又手段強硬,很快就全盤掌握在夏玄卿手裡了。
北部戰場是北辰國拿下的,北部臨近北辰的那部分,按照約定分給了北辰。剩餘三分之二被夏國佔領。
西廬國原本北鄰北辰,西有高山,東鄰夏國。南鄰暉國。
如今暉國弱小,對夏國百依百順。其他遠處的國家更是坐山觀虎鬥,並未施以援手。此戰北辰與夏國合力。兩家分了西廬。
自此宣告,西廬國在華夏曆史中消失。這塊土地改名換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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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卿一進寢殿,就見一隻香囊砸過來,接著就是衣裳、鞋子、枕頭。
她還沒明白什麼意思,就看見一雙通紅的眼睛。
“熙兒,怎麼了?”
熙兒恨道:“你又殺人?囚著不行嗎。推已及人,夏國若有一日被他國攻破,難道你不希望敵軍秉持道義,不殺不辱?”
夏玄卿沉默了。
熙兒幾步過來抓著玄卿的胳膊,責問:“還是說,如此嗜血,才是你的本來面目。”
夏玄卿緩緩道:“就算我不殺他們,真有一日夏國被他國攻破,他們也不會留我們一兵一卒。”
“戰爭的本質就是殺戮,只要起了戰事,人命就是最不值錢的東西。我們與他們不同。我們只能做強者。一點衰弱,就是萬劫不復。”
“我手段狠辣才能震懾各國,若是我跟敵國論理,各國不知懼怕,更會試探不斷,只怕群起而攻之。群狼照樣可以分虎。”
熙兒後退一步:“你!殘暴還講出理來了。”
夏玄卿轉身便走:“小月牙!增派兵力,守好君後。”
這些年來,她與熙兒從未爭吵過。
十六歲的夏雲熙,還很稚嫩,沒有經歷過‘心軟便是自已的死因’。她怎麼講道理,他也不會懂。
無錯書吧熙兒在寢殿氣得直髮抖:“夏玄卿!你誤入歧途了!你的腦子被血腥佔領了!”
小月牙在門口報:“君後殿下,陛下在偏殿歇下了。陛下讓您早點休息。”
熙兒看看小月牙:“有什麼新訊息,要早些來告訴我,你早說,我攔住她,不就少死些人嗎。”
小月牙尷尬道:“這……”
“聽我的!”
小月牙只好答是。
次日,果然有新訊息:“找到了十幾個藏在暗格裡的西廬皇孫。小的七八歲,大的十一二歲。”
熙兒立即站起身:“小孩子,總不怕他們報復吧。”
熙兒急匆匆趕過去,求道:“陛下,他們只是孩子,能不能放了他們,無論是送去哪裡,只要留一條命就好。”
夏玄卿坐在寶座上揉著眉心,大菩薩啊大菩薩,你這麼幹,遲早要吃虧的。
熙兒扶起其中一個七八歲的男孩,拉著孩子的小手到玄卿面前:“你看,就是個小孩子,你不是說我們的女兒也十歲了嗎?你就看在女兒的面子上,可憐可憐這些孩子。”
孩子閃著無辜的眼睛,朝著玄卿害羞一笑,因為害羞,抬手捂住小嘴。
下一瞬,他手心裡多了一把小小的刀片。是口中藏著的。搜過身,卻沒看口中。
熙兒離孩子最近,朝著熙兒的脖子就割,夏玄卿伸出胳膊擋住,嚓,一道細長的血口蜿蜒而下,玄卿一腳將那孩子踹出去。
熙兒有些懵了,一個孩子,怎麼會……
他伸手要去抓玄卿。玄卿躲了一下:“去救苦救難吧。”說完起身就走。
眾人圍著玄卿,兵將們押著那些孩子。
孩子雖小,卻尖利的嘶喊:“你們都該死!我做鬼也要回來撕碎你!”
熙兒差點暈倒,小月牙扶住他:“君後,您回去吧。”
熙兒呢喃著:“他們怎麼這樣?”
小月牙道:“本就是你死我活的關係,誰跟誰講道義?誰講道義誰死的快。”
熙兒醍醐灌頂,本就是你死我活的關係嗎?
小月牙勸道:“君後殿下,您要明白,這是戰爭。”
熙兒看向小月牙:“若他們贏了,也會殺光我們?”
小月牙嘆息著點點頭:“楊家的事、季媛的事,挑撥幾位小殿下的事,您都忘了嗎。等於西廬已經把手伸到夏國核心了。我們不打他們,他們災情一過,緩過來了,也會打咱們。他們只會比咱們更狠。”
熙兒蹙著眉,自省道:“是我的想法太簡單了,兩國已經開戰,註定生靈塗炭,再也不可能講道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