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玄卿率軍出征。
朝堂的大事小事分別交給母親和女兒。
熙兒稱病,躲在寢殿沒出來送行。
熙兒不黏黏糊糊的,玄卿就覺得奇怪。
一出發,立即跳上馬車,挨個箱子翻。
終於在正中間一個箱子裡找到了頭髮橫七豎八的熙兒。
玄卿靠在一堆箱子上,單手托腮,無奈又暢快的笑起來。
“我家熙兒就是我家熙兒。”
熙兒眨眨眼,小心翼翼的說:“我在宮中也無趣……那我陪你去了,還能給你捏肩撓背,還能給你解乏。”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求同意。
玄卿故作勉強,挑眉問:“也不是不行,你說說看,如何解乏?”
熙兒趕緊理了理紛亂的髮絲,衣領往兩側扯了扯,湊到玄卿眼前:“這樣可以嗎?”薄唇在玄卿臉蛋上啄了一下。
玄卿蹙著眉:“若是二十歲時,這一招一定管用。如今朕都三十歲了。早已深得快活法門,這一點點甜頭,哄不住了。”
熙兒著急的起身,被箱子裡的乾果包袱扯住衣襬,外袍一下子扯掉了,落在腳邊,身上只剩輕薄的紗料,裹著潔白的身體。
他被扯得重心不穩,向前撲過去,撲在玄卿懷裡。
無錯書吧玄卿抱緊心肝寶貝,十指收攏,一手捏著腰,一手捏著肩膀,吞下口水:“好香。若是如此熱情,確實解乏。”
馬車顛簸,馬兒越跑越快,馬車裡的人也隨著疾馳變幻,跌宕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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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白日裡玄卿騎馬,天色擦黑便入馬車。
這麼多年來,夫妻倆一直情深意切,卻也被前朝後宮捆綁,忙忙碌碌,不得安寧。
這二十幾天顛簸的路程,雖然是一路疾馳,很辛苦,卻不需操心旁騖,只剩甜蜜。彷彿度蜜月一般。
要不是前方還有戰事等著玄卿,後方還有老有小盼著她速歸。
夏玄卿簡直想拐著夫郎一去不回。
天高地闊,夫郎纏身,好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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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行多日,終於快到西昌了。
夏奕歡率隊出城百里迎接聖駕。
又陪著陛下一路騎馬往西昌城只走了半日,這才入城。
一路上彙報了西廬國異動細節,也彙報瞭如今西昌諸事。
夏玄卿點點頭。
夏奕歡道:“陛下第一次來西昌,陛下若是不嫌棄,可以嚐嚐西昌的美食。逛一逛集市。看看這人間煙火氣。”
夏玄卿心說,嗯,西昌的集市必須去逛逛,一回想那些話本把自家夫郎教得知情識趣,她就心跳加速,還想囤購。
將軍府的主院已經收拾出來,夏玄卿擺擺手:“去邊境大營。”
夏奕歡有些驚訝,陛下竟然捨棄舒適的將軍府去大營住?
她忽然意識到,陛下不只是陛下,還是夏國赫赫威名的大將軍。
一路又趕往大營。天色擦黑才趕到。
軍營裡沒什麼好吃好喝,粗略的備了些酒菜。
玄卿扶著熙兒下馬車,進了大帳。
夏奕歡帶著幾個副將參將給陛下磕頭行禮。
之後便伺候陛下用晚膳。
就見君後懶懶的,沒什麼胃口,陛下恨不得追著嘴喂君後。
夏奕歡垂下眼,真是沒眼看啊……
環境簡陋,兵將粗糙,禮節不可能像皇宮中那麼齊全,夏玄卿也不在意,君臣上下落座,喝了幾杯。
玄卿身上一有酒氣,熙兒就捂著鼻子退開了,他實在不想吃這齁鹹的菜,也不想聞這辣人的酒。
乾脆起身出去:“我去馬車裡挑選幾樣小吃,你們先喝著。”
玄卿知道他是嫌酒氣熏人,點點頭。
隨行的侍衛都是女人,與君後殿下要保持距離,都在十步之外。
熙兒到馬車裡挑選了幾樣乾果,幾樣點心,用匣子提著,正要回去,馬車的箱子裡突然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熙兒一愣,難道有老鼠爬上馬車?
她拿起馬車裡的馬鞭,敲了敲那個發出聲音的箱子。
箱子裡立即沒聲音了。
還真是老鼠?
熙兒猶豫要不要叫侍衛進來抓。他沉默的功夫,箱子裡又開始窸窸窣窣,甚至還聽到了咳嗽聲。
老鼠會咳嗽嗎?好像聽過一個民間故事,老鼠是會咳嗽的。
熙兒狠狠用馬鞭敲了兩下箱子。
箱子蓋微微開了一道縫隙,熙兒提著燈籠湊過去,看見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眼角還帶著一顆淚痣。
那人伸出小手,勾勾手指:“噗呲噗呲!喂!你也是來偷吃的?”
聽聲音,是個少女。
熙兒輕笑,原來是個女“老鼠”。
光線幽暗,她沒看清楚熙兒的樣貌穿戴。
熙兒不想嚇著她,順著話,點點頭:“嗯。”
小女孩掀開蓋子露出腦袋:“這馬車富貴,不知是什麼大人物的,平日裡軍法嚴苛,折磨死人了!咱們大吃一頓!死也夠本!”
熙兒輕笑,聽真話的時機到了。
他儘量用夏雲熙的聲線對話,就聽不出他是男是女了:“嗯,對!也不至於死吧。”
小女孩嘆氣:“怎麼不至於!這夏將軍,比之前的謝將軍可嚴格多了,訓練不合格就罰!違反軍紀就打。我姐跟流民說了幾句話,就被夏將軍下令打四十軍棍,到現在還爬不起來呢。等會兒我吃飽了,給我姐帶回去些,整日喝些稀湯,永遠也好不了。”
熙兒點點頭:“跟流民說話都不行?”
“聽說那夥流民是西廬國人,可能怕洩露咱們的機密吧。查奸細查得緊著呢。可是我們這樣的大頭兵,能知道什麼機密。”
熙兒挑眉:“西廬國人為什麼會流亡到夏國?”
“西廬國發了旱災,鬧饑荒,百姓四處逃命,很多逃到咱們夏國了。又被咱們驅趕回去,不許他們過來。”
熙兒點點頭:“他們鬧饑荒,還來挑釁咱們西昌軍?”
小女孩一臉嘲諷:“逼瘋了唄,不衝出來,就是死。衝出來,還可能活。百姓衝完軍隊衝。咱們西昌軍晝夜待命,隨時爆發小規模戰鬥。”
“你說說,都這麼緊張了,還打人,夏將軍真討厭。誒,你們隊沒有捱打的嗎?”
熙兒撇嘴:“沒有。”
小女孩一臉羨慕:“真好!現在八十一隊,沒幾隊不是怨聲載道了。誒,大姐,你快吃啊!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一會兒大人物喝完酒,這些好東西都得入庫上鎖。”
熙兒勾起嘴角,坐在箱子上,拿起一塊點心,慢悠悠問:“這些吃的,你最愛吃什麼?”
小女孩拍拍鼓起來的肚子:“我最愛吃桃酥!要是有點酒水就好了。”
熙兒從旁邊的箱子裡找出一瓶酸梅湯,遞給她:“喝點。”
小女孩兩眼放光,咕咚咕咚就喝沒了大半瓶,還剩一點,她仔細品著喝。
“你是不是比我來的還早啊?我都沒翻到那個箱子呢。”
熙兒點頭:“是啊,我肯定比你早。”
小女孩拍拍還未發育的胸脯:“大姐,我是七十九隊的小月牙,以後咱們就是同富貴共患難的交情了,有事來找我。大姐怎麼稱呼?”
熙兒想了想:“你可以喊我熙兒。”
“熙兒,這名字好啊,這個熙字就是最好的字了!”
熙兒有些驚訝:“為什麼?”
“我是託君後的福,自十歲齡開始入村學,識字學禮。朝廷開設的恩學,又稱熙學!當今君後小字熙兒。所以,這個熙字是最最好的字。”
熙兒欣慰的點點頭:“原來如此。”
“你若不識字,沒關係,我抽時間教你。對了,姐,你哪個隊的?”
熙兒沒回答。
小女孩又道:“難道你不是我們驅逐營的?旁邊還有探報營,原來是探子,對吧?”
熙兒點點頭:“嗯,還真是呢。”他這不正是在探些真話嗎。
外面的侍衛卻有些擔憂的湊過來,三步之外抱拳道:“君後!有什麼事嗎?”
熙兒淡淡道:“無事。”
小女孩渾身一哆嗦:“你你你……你是君後?”
熙兒看過去,提起燈籠,照著自已:“嗯。”
小女孩癱坐在箱子裡,咔吧一聲,屁股底下的核桃都壓碎了:“娘啊。”
熙兒輕笑:“隨我來。”
他下了馬車。
小女孩也半爬半挪的出了馬車。
兩人進了大帳內。
玄卿看看跟來的小丫頭,有十五六歲。十分瘦小,一身破舊兵服,連一套鎧甲都沒有。
她看向熙兒:“熙兒,怎麼了?”
熙兒坐在玄卿身邊。
那孩子已經腿軟的跪坐在地。吃了君後的東西,還不知是多大的罪。
熙兒笑說:“剛剛請這孩子吃了些點心,她愛說話,討喜,帶過來見見你,讓你也白得一樂。”
小月牙趕緊磕頭:“給陛下磕頭,陛下萬歲萬萬歲。給君後磕頭,君後也萬萬歲。”
夏奕歡當即瞪眼,世上只有歷代陛下敢稱萬歲,就算是陛下的生身父親也只能是千歲。這孩子張口就是欺君之罪。
卻聽旁邊的夏玄卿大笑出聲:“哈哈哈,好好好,怪不得熙兒說你討喜,果真是一開口就說到朕心坎裡了。朕的君後若能萬萬歲,就是最大的美事。借你吉言,賞!”
手下人託著一錠金子給小月牙。
小月牙看著金子高興壞了,長這麼大沒見過金錠子,又梆梆梆磕頭。
她看向君後,原來這就是她一直覺得如神仙一般悲憫的君後,果真如仙子臨凡,一副普度眾生的菩薩面相。
“謝陛下賞賜,謝君後菩薩心腸。”
玄卿點點頭:“又說對了!你怎麼知道他就是一座大菩薩!”
熙兒推了玄卿一把:“當著一個孩子,當著夏將軍,你就胡說吧。”
這本是姊妹之間的綽號,當著旁人說,熙兒有些難為情。再自視甚高也不敢自詡菩薩。
玄卿輕笑:“奕歡,給這孩子提拔提拔,有慧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