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乖乖回答:“尚衣局的老繡男是我的同鄉,在我們老家,每一批繡工最好的,都經他推薦過來參加篩選,我是正經被選上來的。”
“誰給了你一百兩銀子,讓你收買英兒?”
影裳一愣,一臉發懵:“一百兩?我若是有一百兩,我拿著就跑。還用上趕著去幹這沒臉的事嗎。”
四個孩子噗嗤就笑了,觀瀾最是單純,直接說出口:“你還挺務實,有一百兩就跑了。”
影裳苦笑:“各位貴女都是神仙人物,珍饈綾羅,齊天洪福。一百兩對你們來說就是一粒塵。對我們平民百姓來說,一百兩,夠花一輩子了。小村子裡的人,別說一百兩,一兩的銀子,都不常見到。”
棲凰聽完,冷下臉:“沒人給你銀子收買英兒?”
“沒有。”
“那你為何選擇這個時候去勾引慶王?”
影裳道:“平日裡輪不到我出宮送東西。本該一位老師傅去,他老人家肚子疼,這才讓我臨時頂上。”
“英兒給了我一些藥液,說是塗抹在衣裳裡,慶王嗅了,此事可成。我不想受苦受累了,一直在尋找機會。好不容易得來機會,自然要抓住。”
棲凰嘶了一聲,不是影裳撒謊,就是英兒撒謊。不好!
“來人!把英兒押過來!”
這英兒十有八九自盡了。
果然,不是押過來的,是抬過來的。
影裳只是英兒給自已留的一步自盡的餘地。
一旦事發,先推給影裳,去調查影裳的空隙,他就自盡。
“回稟皇儲殿下,他用褲腿綁在窗欄杆上,上吊自盡。好在發現及時。還活著。”
棲凰指指影裳:“你故意把他支出宮,只等著事發就推給他。”
英兒緩緩閉上眼睛。不想回答。
棲凰輕笑:“來人,把英兒的父母親人,全部抓起來。”
英兒瞪大眼睛,啞著聲音道:“殿下!”
棲凰一笑:“刑部有的是法子讓你說實話。既然沒死成,你該明白,藏不住了。”
英兒洩了氣:“殿下,是一個老侍從,他姓餘。他說,此事重大。其實他給了我五百兩。這些銀子對我來說,是寧可掉腦袋也想掙的程度。我留了一百兩跟堂哥分,另外四百兩,託人給爹孃送去了。這條命,賣了。”
觀瀾一臉不屑:“你得了五百兩,就給你堂哥七十兩,你的命好歹還賣了五百兩,你堂哥的命就賣了七十兩。”
英兒流淚抽泣:“其實,我們的命,連七十兩都不值。能賣這個價已經夠幸運了。殿下殺了奴才吧。”
棲凰輕嘆:“按他說的,把那個姓餘的侍從抓過來。”
等了兩刻鐘,一個四十來歲的髒兮兮的老侍從被推入房間。
棲凰仔細看看:“你是哪個宮的奴才?”
侍從泰然笑答:“給皇儲殿下請安。十幾年前,老奴曾是純怡宮侍官,伺候純側君。”
對於純側君那段往事,幾個孩子是不瞭解的。只是在宮中風跑時,見過那座長滿野草的宮殿。
“你指使尚衣局的英兒挑唆我們姊妹?”
餘侍官看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英兒,他沒有否認,恭敬行禮:“談不上挑唆,老奴只是想讓你們也經歷一番我家殿下吃過的苦。”
“老奴想看看,你們會如何面對這種苦澀壓抑。老奴想看看,究竟是我家殿下錯了,還是活著的人錯了!”
幾個孩子惱火不已,髒老頭拿她們做實驗?
小凡一直在外面守著,聽到裡面是餘侍官,他邁步進來,仔細看著那張髒兮兮的臉,他怎麼這樣了?
小凡記得,想當初主子還是儲後時,每日都是餘侍官過來領票子,那時他年輕端正,脊背總是挺得筆直。
確認是他,小凡才開口:“餘侍官,你還記得我嗎?”
餘侍官拱手道:“凡侍官。”
小凡點點頭:“逝者已矣,往事難追,你做這些,又是何苦!”
餘侍官撩開破舊的袍子,跪地:“老奴現在也明白了,真正有帝王之相的人,是不會困於偏見的。請皇儲殿下賜老奴一死。”
觀瀾跳著腳發火:“就該賜死!讓他五馬分屍!”
思淳拉著觀瀾:“好了好了,有大姐做主,你別嚎了!”
念親點點頭:“有帝王之相的人,是不會困於偏見的。果然還是我心胸狹窄,遇事自哀自怨。自強才是我應該做的,而不是囚困於出身,痛苦於外因。”
棲凰卻沒有立即結案,又問了一句:“你如此窮困,哪來的五百兩?”
餘侍官眼珠動了動:“自然是以前純側君給的賞賜,老奴藏起來,未被抄走。”
棲凰是不信的。此人有些骨氣,若有五百兩,至少今日對峙,怎麼也該穿一身體面乾淨的衣裳來赴死。不對,這五百兩不是他的。
棲凰道:“送到刑部用刑,什麼時候把幕後主使說出來,什麼時候準他死。”
餘侍官被拖下去了。
英兒又關回大牢。
四個孩子看看影裳,他是挺無辜的。
棲凰蹙著眉:“嘴巴嚴嗎?”
影裳驚慌的點頭,捂著嘴:“嗯嗯嗯!”
棲凰嘆了一聲:“回去吧。”
無錯書吧影裳被送回大殿,繼續跟著學待客禮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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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凡回去向君後稟報了進展。
說到最終查到餘侍官頭上。
熙兒輕嘆:“去跟棲凰說一聲,把餘侍官帶過來。”
小凡領命,匆匆去了。
那邊餘侍官已經被上了大刑,皮開肉綻。卻怎麼折磨也不肯開口。
有人來帶他,他便得了喘息的機會。盤算著,一路上,找機會自盡。
可這條路是去奉天宮的。他一輩子也忘不了,這是宮中最重要的一條路。
難道是夏玄卿要見他?好啊,好啊!報仇的機會終於來了!
到了奉天宮,看見君後,餘侍官立即行禮。
雖然胸前已經稀爛,他還是一絲禮數不曾怠慢。
熙兒輕嘆一聲,把人全部支出去。
連小凡都沒留。
餘侍官眼珠通紅:“你與我共處一室,就不怕我暴起殺你,為純側君報仇嗎?是夏玄卿親手殺了我家殿下!”
熙兒坐在高位俯看他:“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告訴我,誰指使你。”
餘侍官哼了一聲:“有什麼秘密值得我在乎?除非你告訴我,純側君或者我家殿下還活著!”
熙兒低聲道:“夏念親是瑾潤的女兒。”
餘侍官的眼睛越瞪越大,大力揮手:“不可能!你騙我!”動作激烈,大顆淚珠飆落:“當時只有王夫有孕,王夫都斬首了!”
熙兒輕聲道:“我們在天牢偷偷為嶽無雙接生。案子能拖那麼久,就為了等嶽無雙生完孩子。律法如天,大人,我們救不了。腹中的孩子,我們救下了。取名念親。”
餘侍官回憶夏念親的眉眼,可不是有幾分像四殿下嗎,還有幾分像嶽王夫。
他伏地痛哭:“我家殿下還有後人……我家殿下的孩子都那麼大了……啊……啊……”
等他哭夠了。整理好破碎的衣裳,重重的磕了一個頭,咚的一聲。
“謝君後把我家小殿下養大,謝君後給他取名念親。老奴該死。竟然做了傷害我家小殿下的事。”
“好在,皇儲殿下聰明正直,我家小殿下率真通透,她不但沒有受傷害,還在困惑中頓悟,掙脫了出身的枷鎖。”
“老奴招了。是季媛派人收買了老奴。自從輕歡殿下與季媛解除婚事,季媛便懷恨在心,只怕一計不成,再生毒計。小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