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們一擁而上,但是我們都餓了很多天了,也沒什麼力氣。
綁匪開了槍,我們五個人,只逃出來三個人,一個叫洪生,一個是你爸爸,和我。
但是當時,洪生腿上已經中槍了,你爸爸揹著他,躲進了樹林裡。
後來他失血過多,應該是打到了腿上的大動脈,晚上的時候還是沒了,我們也沒法帶走他的遺體,只能丟下他繼續按北極星的指向繼續走。
快到樹林的邊界的時候,我們看到有人巡邏。
強光照到我們這邊的時候,是我……我衣服上的金屬扣反光,被他們看到了。
對方的人比看守我們的更多,我們不可能打得贏,只能跑。
樹林之外是一段非常湍急的河,你爸爸會水,但我不太行。
你爸爸為了能讓我順利逃出去,讓我抱著木頭跟他一起划水。
可到最後,我們兩人都沒什麼力氣了。
他把我推向安全的岸邊,而自已卻抱著木頭,被洪水捲走。”
趙營說到這裡,已經哽咽得難以維續,他勉勉強強地說出了整個故事的結局。
“我本以為……他本就會水,至少還有木頭,追兵也不會下河來找我們,他總會有辦法和我匯合。可沒想到,這就是永別。”
江願聽到這裡的時候,已經泣不成聲。
難怪到最後,連他的遺骸都沒能帶回來。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孩子,我很抱歉。我不知道能為你做什麼,至少我希望,你不要做傻事。”
江願聽到他這麼說,想到了族叔的案件。
她努力控制自已的語氣,讓自已能夠平靜一些,“江朝鈞,他沒有報復你,為什麼?你是唯一一個活下來的人,還得到了這麼多的賠償。”
趙營面色冷冷,“你也以為,這是補償嗎?可能大家都這麼認為。”
他自嘲一笑,“實際上,這裡的房子,雖然說是給我的賠償,但我卻被他們監視了好多年。”
江願並不能理解,“監視你,但卻讓你見到江朝鈞,並讓他知道了當年的事情。”
“江朝鈞是在我去醫院的路上攔住我的,我和他的對話就是簡單的面對面。
我後來才知道,這裡的所有電話網路都被他們非法竊聽了。
他們防的不是江朝鈞,而是防止我去把這些事告訴記者。
可沒想到,正是他這樣不起眼的小人物,差點要了他們這些大人們的命。”
火鍋裡煮的湯都幹了一半,兩個人誰也沒心思用餐。
這樣諷刺的一系列事件,足以讓江願對魏家心寒。
無論這些年,魏家透過這樣的方式,給了她多少錢,也無法彌補當年。
更何況,魏家給她的錢,除了必要的開銷,她幾乎沒有動過,後來大學還自已打工,用的都是她自已賺來的乾淨的錢。
她現在終於明白,魏爺爺當初說的“一點補償”是什麼意思。
也無法確定,魏之衡對這樣的過往,到底知道多少,又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在和她交往的。
為了保證自已還有力氣開車回去,江願勉強吃了幾口東西,告別了趙營,驅車返回海市。
徵求了趙營的同意,她把對話都錄了下來。
雖然她不知道這有什麼用,在法律層面上,魏家、傅家,他們這些資本家甚至毫無過錯。
江願無法拿這樣稱不上證據的錄音,去做什麼。
哪怕最後,不過也是拿錢打發了事。
如果對於亟需改善生活的人來說,錢也許能解決大部分的問題。
可江願是個隨遇而安、也沒有物質追求的人,只要能生活,她可以靠自已的雙手去掙。
要說賠償,當年她的母親已經得到了。
她和魏家之間,也能說是業債已消。
在快到海城的最後一個高速服務區,她撥通了魏之衡的電話。
對方可以說是秒接,但不等他說話,江願率先開口,她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生硬冰冷,卻又不容置疑。
“明天晚上7點,我們在你公司樓下的咖啡廳見,希望你可以安排一下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