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遞站平常都是週一週二坐班,外出攬件的貨都是由萬圖斯銳這個外賣選手兼職。
每天來店裡寄東西的人並沒有多少,大家都覺得這裡晦氣,加上店裡白天沒人收拾,地上堆積的紙紮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仰望來人,叫人瘮得慌。
張意茹來的似乎有些早,到店門口時才八點半。
他拿下肩上揹著的包,從口袋裡掏出一疊捲紙扯了些墊在門口的石階上就坐了上去,現在的天氣不是很熱,所以天上的太陽正好被屋簷遮擋住。
他抬頭看了眼天空,眯著眼。
門前人來人往,看到坐在石階上的少年不免有些猶豫,他們竊竊私語了會,然後抬起腳步離開,有的想說些什麼,但是礙於忌諱也就直接離開了。
快遞站的老闆回來的很準時,當時鍾指到九點的時候,他騎著小三輪“嘟嘟嘟”的出現在了店門口。
慢悠悠地下車便看到坐在臺階上的少年,一剎那他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這個少年的身上,就連車子也忘記熄火了。
“你好,”張意茹起身有意識的打了個招呼,大概是認出了這是快遞站的老闆,所以顯得有些害羞。
伍佰萬鎮靜地點點頭,從口袋裡摸索了一會大門的鑰匙,視線始終離不開少年的身上,所以口袋裡的鑰匙也摸索了很長時間。
他是沒有想到,看上去膽小的少年,竟然真的敢踏入彼岸快遞的大門。
雖然天氣不太熱,但從來沒有對女人動過心的伍佰萬現在的小心臟“嘭嘭”地跳個不停,他第一眼瞧上去,以為是來寄件的女客戶,再定睛一瞧,是個長得比女人還好看的男人。
昨個也不是沒見過,但今日再見卻顯得格外誘人。
伍佰萬真懷疑他是不是魅鬼上身。
伍佰萬緊張地開了店門,手上的東西胡亂地扔到了地上,越過垃圾桶走到了沙發旁,將沙發前桌子上亂七八糟的東西扔進垃圾桶裡之後,示意張意茹進來坐下。
“喝口水。”不知從哪裡掏出了礦泉水,伍佰萬緊走到了沙發旁坐下。
張意茹對老闆客氣的態度不知所措,接過礦泉水抿了口,突然覺得四周的空氣讓他特別的不自在,問道:“請問老闆,這店裡就您一個人嗎?”
“嗯?是啊!”伍佰萬拿起桌子上的礦泉水就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
“咳咳,”某人將一疊黃紙整齊的抱起來,輕微的咳了幾聲。
伍佰萬一聽,甩了甩頭,嘲諷道:“別吼了,你又不是人。”
張意茹看著伍佰萬的視線,確定那兒並沒有人的身影,他侷促難安,又在心底裡安慰自已。
伍佰萬以為張意茹誤會了自已是在罵他,立馬解釋道:“不是說你的,你別誤會,我在罵我家那條狗呢!”
狗?有狗嗎?張意茹伸長了脖子朝屋子裡搜查了會兒,並沒有發現動物的存在,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已是來幹嘛的,於是開口道:“老闆,請問招打到人了嗎?”
“嗯?”伍佰萬一愣才想起來,這人是來幹嘛的了,回道:“沒有,怎麼,你要留下來?”
張意茹沒有應聲,只是點了點頭。
他來此之前思考的很清楚,也給表舅上過香,到了工作的地方心裡又沒了譜,抬頭間見老闆的眼神從戲謔的轉變為冷漠,心底的那份不安愈加強烈。
“你知道我們這裡是做什麼的?”見人沒了聲響,伍佰萬換了一種說法:“你敢跟鬼打交道?”
張意茹依舊點頭默不作聲。
伍佰萬還想繼續說些什麼,話到嘴邊收了回去。
彼岸快遞自從成立以來就發了無數條招聘資訊,也有人上門應聘,但都坐班兩天就沒了人影,剛開始以為只是金錢誘惑不到位,又或者五天坐班外加出差太辛苦,招聘資訊的內容改了又改。
與鬼打交道的工作,折陽壽,非靈人接觸不得。
後來這件事情就被耽擱了,如今有人趕上門送死也是叫人不得理解。
與張意茹談話間,伍佰萬已經用肉眼將他裡裡外外都清掃了個遍。
靈魂深處,是乾淨到沒有一絲惡念存在的凡人。
上一個靈魂這麼幹淨的人還是活在千年前,後來被吃幹抹淨,再無輪迴。
“那我們這裡的薪資你瞭解了麼?”伍佰萬換了舒服的姿勢靠在了沙發上。
張意茹這次搖了搖頭。
“合同簽了吧,”就跟變戲法似的,伍佰萬動作乾淨而又利落的將簽字工具與合同擺放在了張意茹的面前,說道:“週一週二店內坐班,週三週四外出上門攬件,週五閉店,週六週日休息,每逢節假日正常上班,朝九晚五,五險一金,包吃包住月資8000。”
合同是用黃紙折成的符咒,上面的字型張意茹瞧了半天也沒看懂,下方蓋著紅章,寫著“彼岸快遞有限公司合同專用章”。
張意茹咂咂嘴,話問不出口,伍佰萬那邊就拿起了桌上擺放著的鋼筆雙手捧上來了句:“放心吧,我們是合法企業,註冊了商標的。”
話畢,另一隻手才接過了那隻鋼筆,在合同上快速的簽下了自已的名字。
“張意茹。”伍佰萬念出了聲,從桌下的抽屜裡掏出了個印泥,“來按個手印,你就算彼岸快遞的正式員工了。”
無錯書吧快遞站五點準時關門,不會早一秒晚一分。
張意茹剛剛來店裡上班,伍佰萬也不敢讓他出去收貨,每天的工作就是開門關門,坐班等待顧客上門寄件。
最初幾日一個人影也沒。
快遞站大門敞開,正堂坐著一人,樣貌生的好看,路過的行人不禁多看了幾眼,就被店裡吹來的寒氣嚇走,後來大家再經過的時候,膽子突然就大了起來,每每路過時多看了兩眼。
快遞站之前大門敞開的時間很少,基本都是半掩,店裡的老闆也神出鬼沒。
在這裡工作幾日,張意茹認識了不少人,然而都是一些年過半百的老人。
他們隔三差五的來店裡給逝去的親人寄東西,然後便會花些時間站在櫃檯前同他講起曾經的往事。
剛開始伍佰萬還能接受,久而久之,就覺得快遞站擠滿了東西。
伍佰萬收完快遞就回到了店裡,騎著三輪車“嘟嘟嘟”停靠在快遞站門口的停車位上。
提著兩個紙人滿臉笑意的走進了店裡,準備喊人來取時看到了張意茹正在認真地撿起地上亂七八糟的紙人將其擺正撫好。
張意茹他盯著紙人入了神 ,內心在思考封建社會建迷信與現代社會科學理論。
從伍佰萬的視角里卻是,他對紙人的注視像是被吸了精神。
“你在做什麼?”伍佰萬手中的紙人還未放下,冷著臉問道。
張意茹被這一聲嚇得回了神,匆忙地跑過去接過伍佰萬手上的紙人,他單手提起,撓了撓頭,解釋道:“我看這地上的東西擺放的有點亂,就給收拾了下,”又怕老闆擔心自已會弄壞了東西又解釋道:“放心!我做事很小心翼翼,沒有弄壞東西。”
伍佰萬的臉色難看,視線轉移到了紙人身上,有些擔心道:“我問的不是這個,你怎麼盯著個紙人看?”
老闆這麼一問,張意茹心上懸著的石頭放了下來。
“就是挺好奇的,這玩意焚燒之後……他們能收到嗎?”他將手上的紙人擺放在了牆角,又轉身去了貨架拿起鋼筆與黃紙開始記錄。
伍佰萬保持懷疑,卻也只是應聲道:“緬懷而已。”
張意茹收拾東西很勤快,一點兒也不讓人操心。
伍佰萬在外面攬回來的快件丟的地上到處都是,他就自個走過去幫忙分攬好做記錄。
因為是初來乍到,而且坐班的日子又特別無聊,幾乎沒人上門寄件,他只能在櫃檯前乾坐著,要麼拿起手機刷起影片,有時候還跟老闆坐在一起刷影片。
伍佰萬怕他無聊到頭上長草,特地在他坐班的時候給他分享了許多搞笑的影片。
從早上到九點上班,到下午五點下班,張意茹就恍恍惚惚的工作了一天。
背好書包關上快遞站的大門,他站在門口看著遠處已經稀疏的人群再次入了神。
伍佰萬站在旁邊拍了下他的肩膀,厲聲問道:“你看啥呢?”
張意茹嚇得抖了抖,回了神應聲:“店裡只有咱兩個員工嗎?”
“加上我倆總共八個,怎麼了?”伍佰萬從口袋裡掏了根香菸點燃。
張意茹疑惑道:“那我怎麼沒見其他人?”
“哦,”伍佰萬吐了個菸圈,“他們基本都是夜裡幹活,不過你這麼勤奮,他們連活都沒的幹了。”
“啊?啊……咳咳——”張意茹不解其意。
伍佰萬擺擺手,吐了個大煙圈,給從未吸過二手菸的張意茹嗆的咳嗽起來。
大庭廣眾之下公然抽菸,也只有伍佰萬能幹得出這種事情。
張意茹皺了眉,咳嗽的臉紅脖子粗,一本正經地開口道:“禁止焚燒,輕則——”
話未說完,伍佰萬不屑地介面道:“輕則罰款,重則收監,他海外零食雜貨鋪都敢賣煙,我吸菸怎麼了。”說罷,吸完最後一口,徒手將香菸的火星按滅,塞進了門口柱子的青苔裡。
張意茹被嗆的啞口無言,扭頭看了眼青苔,發現上面全是被塞滿的菸蒂。
他心生敬意,拿起手機隨手拍了一張。
兩人就此準備離開,張意茹走到了街頭的牌坊下佇立,等待著正在和街角處的揹著貨箱賣貨郎閒聊的老闆。
聊了將近半小時,那人才慢悠悠地走了過來,瞧著張意茹稚嫩的臉頰,陰沉著臉開口:“明天週五閉店,你先不用來了,去寺廟拜個佛。”
“嗯?”張意茹滿臉疑惑。
伍佰萬又掏了根香菸,準備點燃,就聽到不遠處,賣貨郎正被警察盯上,端著旁邊擺放著的箱子就小跑著離開。
他下意識的收起了香菸,在警察眼神對視上來的時候嚇了個激靈。
他給旁邊的張意茹解釋道:“幹我們這行,容易招惹不乾淨的東西,你去廟裡求求佛,拜一拜,他們能庇護你。”
話雖如此,可張意茹不信鬼神,但畢竟是老闆的叮囑,他也不得不暫時應了聲。
“你先回去吧。”遠處的賣貨郎被抓個正著,和警察激烈的狡辯著,伍佰萬推了推張意茹,示意他先離開,說完自個也抬起了腳步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回字街。
吸菸吸的挺爽,來事跑也跑的挺快。
張意茹笑出了聲,緊接著邁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