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林蘭英的身影就貼著甲板極速滑出,一腳剷倒荀飛鴻,旋身順手挑斷譚明月和楚長安身上的繩索。
變故突生,氣懵荀飛鴻,身側橫刀出鞘,招式凌厲攻向林蘭英,後者側身避開。
荀飛鴻手腕翻轉,森寒刀鋒轉向楚長安。
可憐的小叔子哦,還沒來得及掙脫手上繩索就要被大刀鎖喉,嚇得他大喊:“大嫂,救我!”
林蘭英長臂一展,手中匕首飛射而出,直直釘入荀飛鴻後腦,旋又急步逼近,在死屍體砸到楚長安的前一秒暴力踹出。
楚長安愣愣看著近在咫尺的側顏,心臟狂跳。
娘耶!好在林蘭英出手快,否則自已小命不保,可高興不過半秒,就又有刁民舉刀砍來。
林蘭英拉了楚長安的手,帶著他輾轉騰挪,且戰且退。
退無可退時,林蘭英心一橫,伸臂箍住楚長安腰身,幾個提縱飛身躍向桅杆上的瞭望臺,譚明月緊隨其上。
六隻腳剛落到實處,密密麻麻的箭矢就如飛蝗般飛射而來。
林蘭英居高臨下看著甲板上血流成河,內心平靜,只在最後一個敵人倒下時狠拍了一下腰間的手。
厲聲命令:“給我撒手!”
手背處傳來的劇痛拉回楚長安的思緒,他這才反應過來,剛才自已一直抱著林蘭英。
鬆開手,連聲道歉:“大嫂,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林蘭英懶得搭理他,縱身一躍,穩穩落回甲板上。
譚明月朝楚長安笑笑:“船上已經安全了,下去吧。”話落,直接跳臺。
楚長安扒在欄杆上往下看,眼前陣陣發暈,這麼高,跳下去肯定會摔死,只能順著軟梯子慢慢往下挪。
儘管他小心小心再小心,但下到半路時還是腳下一滑,摔了。
身子失重時,又忍不住喊出那句:“大嫂,救我!”
林蘭英無語至極,伸出胳膊接了一把,扶著楚長安腰身幫他站穩後犀利吐槽:“連個樓梯都爬不好,真是個廢物。”
楚長安心有餘悸,不敢惹林蘭英,只能順著她的話說:“大嫂說得對,我確實是個廢物。”
突然有點理解楚長旭為什麼甘願做小嬌夫了,有林蘭英這麼個夫人力滿滿的伴侶,真的好安全,好安心,尤其她……長得還挺好看的。
楚長安小心思亂飛,安靜杵在一邊看林蘭英指揮並將肅清現場,看她跟譚明月月下閒話,越看越後悔讓楚長旭頂替自已北上……
京城只傳她殺人如麻,卻沒人知曉她竟如此生動精緻。
人在陷入陷阱時本就容易提心吊膽,此等情形下遇到解救自已於危難的人,會錯把心跳加速理解為對方使自已心動。
楚長安本不喜林蘭英這一類的女子,但此刻他錯了,把對危險的恐懼當做亂心。
林蘭英察覺到他的目光,轉頭瞪過去:“你一直盯著我做什麼?”
楚長安紅了臉:“沒……沒什麼,就是想問一下,我們什麼時候回驛站。”
林蘭英語氣如常:“你可以先回去,不用在這兒乾等著。”她正在跟譚明月商議一些事情,本也不想讓亂七八糟的聽見。
楚長安卻沒有自知之明,死皮賴臉道:“大嫂不回去,我就不回去。”
林蘭英:“……那你就等著吧。”說完,直接跟譚明月進了船艙。
又過半個多時辰,林蘭英這才白著一張臉出來。
楚長安匆匆過去扶她:“你沒事吧?!”
“沒事。”
“臉色都差成這樣了還說沒事!”楚長安語氣加重幾分:“趕緊去醫館看看,身體可比什麼都重要。”
林蘭英將胳膊從楚長安手裡抽回,冷笑出聲:“我身體好不好的,關你屁事!”
楚長安理不直氣也壯:“當然關我的事,要是讓林家人知道你為了救我累成這個鬼樣子,她們還不得把我殺了。”
說完還要去扶,這次林蘭英沒有拒絕,忍著腹痛折騰這麼久,她是真的快站不下去了。
楚長安扶著林蘭英上了馬車,兩人面對面坐著,四目相對,一方眸色冷銳,一方眼神躲閃。
“那什麼……之前換親是我不對,但我也沒辦法嘛,你能不能別這麼兇了!”
“你覺得我對你兇?!”林蘭英嗤笑出聲:“看在楚長旭的面子上,我對你可一直都收著力道,否則你早死八百回了。”
“就連今天,也是因為答應了楚長旭要把你安全帶回去,所以我才親自走這一遭。”
聞言,楚長安心中莫名不爽,他說:“據我所知,你和我大哥成婚前並無交流,成婚後也是聚少離多,你……你為何就這般看重他?”
林蘭英語氣如常:“自已人,自然要看重。”
楚長安:“所以……若當初沒有換親,你也會這樣看中我,是嗎?”
“不會。”林蘭英直接否決:“你不是楚長旭,不是他就不行。”
兩人說話的功夫,馬車停了,林蘭英彎身下車,大晚上的,硬是把大夫薅起來給自已看病。
她原本只想知道自已到底還能過多久,哪知大夫卻說:“夫人身子並未抱恙,只是有些胎像不穩。”
楚長安怔住,林蘭英竟然有身孕了……
“胎像不穩?”林蘭英有些失神地重複這句話,思緒飄飛。
難怪這些日子家裡人對自已一直多有縱容,難怪楚長旭頭一天跟自已甩臉子,隔天就變了態度。
都是因為她肚子裡的孩子……
林蘭英莫名覺得淒涼,眼淚無聲滾落。
楚長安心絃一緊,急忙忙出聲:“大嫂,大嫂你別嚇我。”
林蘭英思緒被拉回,她愕然抬頭,入目是一張朦朦朧朧的,與楚長旭有七八分相似的臉。
心中鬱氣無處發洩,猛然看到這樣一張臉,忍不住抬手,“啪”一巴掌扇了過去。
楚長安捂著火辣辣的臉,心中十萬為什麼策馬奔騰。
大嫂救了自已,大嫂有身孕了,大嫂莫名其妙哭了,又莫名其妙把自已打了。
“我做錯什麼了,你為什麼要打我?”聲音委委屈屈,好不悽慘。
林蘭英滿臉厭煩:“你這張臉跟楚長旭長得太像,我看著硌應。”
楚長安:“……”,這到底是為什麼啊?!
林蘭英本想讓大夫來一劑墮胎藥,可想到小產後身子會有一段時間不方便,又棄了這個念頭。
如意被派出去買藥買糧,吉祥和林浩初也去了江南,為引發暴亂做準備,結交多年的遊俠門客也被安排到各處……
身邊似乎沒有可信之人,莫名覺得淒涼。
林蘭英走了,楚長安卻是等大夫包好安胎藥才火急火燎地追,最終趕在馬車啟動前坐上前室。
他隔著車簾子,氣喘吁吁地跟林蘭英說話:“大嫂,你幹嘛走這麼快啊,大夫都還沒把藥包好呢。”
林蘭英懶得搭理他。
楚長安又挑開車簾看進去,昏暗燭光下,女煞星一雙眸子冷沉得嚇人。
“那個,能不能別瞪我啊,我記得你以前也不是這麼兇的人……”
林蘭英:“滾!”
楚長安:“好。”話音隨著車簾落下,馬車終究是安靜下來。
回到驛館時,林蘭英迎上的是董凡雁和黎桂華關切的眼神。
“蘭英,出了事你為什麼不說啊,我們可以去做的,你沒必要冒這個險。”
她們這次南下,就是為了照顧林蘭英,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
林蘭英冷笑出聲:“我往日奉旨征戰,出生入死,你們也從不關心,如今只是去應付地方宵小,二位嬸孃竟關切起來了,還真是讓人受寵若驚。”
“蘭英,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們是真的關心你……”
“你們關心的只是子嗣!”林蘭英神色徹底冷下來:“別把我當傻子,祖母許諾你們的事情我都知道。”
“林家的榮耀要我浴血維持,林家的子嗣還要我捨棄一切傳承,你們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
董凡雁連聲:“蘭英,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從小看著你長大,怎麼會不心疼你呢。”
林蘭英與之對視,眸色淒厲:“我被擄去北夷做了兩年奴隸,期間除了我二位兄長,林家並無其他人想過將我找回。”
“我拼了半條命爬回來,進府當日,二位嬸孃就叫來嬤嬤給我驗身,生怕我敗壞了林家門風……”
黎桂華解釋道:“我們當年找人給你驗身也是為了你好,名聲於女子而言何其重要,你經歷過那樣的事,肯定會有人在背後說閒話,只有當眾自證清白才能堵住悠悠眾口。”
林蘭英語氣輕蔑:“對!世上無不是的長輩,你們做什麼都是為了我好,是我這個人好賴不分,不值得人掏心掏肺。”
“蘭英,你說話非要這麼傷人嗎?”
林蘭英語氣淡下來:“我說話一向如此,平日在家裝得乖巧,不過是看在二位嬸孃守節,所以才給你們一些尊重。”
“但……你們是為各自的家族在守,而並非我林蘭英,長時間沒有實際利益牽扯,自然無法讓面子上那點情義維持太久。”
林蘭英越說面色就越是陰沉,小腹墜痛感也愈發嚴重,眼前陣陣發黑,膝蓋發軟。
她轉過身去,趕在意識模糊之前大步離開,留下董凡雁和黎桂華在原地大眼瞪大眼。
林蘭英以前的敬重就浮於表面,現在倒好,連面子功夫都懶得裝了!
要說兩人一點兒都不生氣,那肯定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