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你受傷，怕你生氣……日後我會好好習武，用盡全力護著你。”楚長旭聲音發顫，甚至帶著劫後逢生的後怕。
林蘭英伸手在他後背輕拍：“那你得加倍用功，畢竟，我的仇家可太多了。”
“我知道。”
“先鬆開吧，我還有些事要跟院長說。”
“好。”
自楚長旭懷中抽離那一刻，林蘭英目光陡然變得銳利。
“書院圈養的並非戰馬，性子本就不烈，加之長期馴化，理應比尋常馬匹更加溫順，但今日卻出了發瘋的……院長，你不解釋一下嗎？”
院長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心中發虛：“騎射比試雖出了些問題，但所有學子的並無性命之憂，且都送下去醫治了……”
林蘭英厲聲打斷：“照院長這意思，只要人沒死光，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不用追究任何責任，是嗎？”
“老夫並無此意。”院長心裡那叫一個苦：“所有學子的醫藥費用學院會一力承擔，養傷期間耽誤的功課老夫也會盡可能補齊。”
林蘭英眉梢微凝：“僅此而已嗎？”
老院長怯怯發問：“林將軍還想如何？”
林蘭英聲音冷肅：“我要知道馬匹發瘋的起因。”
老院長欲哭無淚：“老夫也想知道事發起因，但這些馬匹都已經死無對證，根本無從查起。”
林蘭英揚聲：“一群畜牲本就做不得證，但人可以，養馬的小廝，比試的學子，售馬的商販……這些都是可以查的。”
“可學院都只是些學子，就算想查也是有心無力……”
林蘭英根本不給人狡辯的機會：“書生科考入仕途，總免不了要查案，要與人周旋，查清馬匹發瘋權當是一次歷練，爾等上心些，最好年前給我答覆。”
院長恭聲答應，別處的文人或許看不上武夫，但北境的武將比文人受尊重。
林蘭英面色稍霽，轉頭看向趙依依，命令：“該回家了。”
趙依依“哦”了一聲，但還是忍不住看向古承顏，後者在混亂中受了傷，眸色期期艾艾。
她是心疼，但最終也只是留了一瓶膏藥：“蘭英姐姐生氣了，我得先回去，這膏藥治療跌打損傷很好的，夫子拿著用。”
“依依。”古承顏扣住她手腕：“如果我只是你同窗而並非夫子，你現在能不能為了我留下來？”
趙依依雖然為難，但不糊塗：“世上沒有如果，你已經做了我夫子，蘭英姐姐也是真的生氣了。”
古承顏急聲：“我也是真的受傷了。”
趙依依垂頭，聲如蚊蚋：“書院……書院有大夫……”
“所以哪怕我傷重，在你心裡也比不過林蘭英一句話。”
趙依依眼神躲閃，支支吾吾說不出半個字。
見趙依依面露猶豫，林蘭英上前一步，道：“我從不攔著你與人交際，可有些事你也需明白，現在的你根本無法自立，一旦林家出了問題，你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真到了那時你又該如何，回趙家做個聯姻棋子？還是捨棄尊嚴讓古承顏養著，做他手底下的金絲雀？”
古承顏急聲：“我從未想過要將依依拘在身邊做金絲雀，我只希望她好好的，平安喜樂。”
林蘭英冷嘲：“你若真是為了依依好，就該教她真本事，助她自立，而不是幫她投機取巧。”
古承顏狡辯：“女子天真爛漫人淡如菊便好，不必染上過多世俗雜物。”
林蘭英沒有回懟古承顏，只轉頭看趙依依：“採菊東籬下的背後是一大家子吃不飽穿不暖，千金散盡還復來也是因為有龐大的家族做後盾。”
“可林家供不起人淡如菊，哪怕只是想安穩的活下去，都得去爭去搶，你此生，真的只想做象牙塔裡的金絲雀，攀附女蘿草的菟絲花？”
一番話，猶如重雷入腦，趙依依怔愣當場，少頃，才堅定出聲：“我不想！”
她在寵愛中長大，也想過好好努力為林家做些什麼。
但，人都是有惰性的，面對枯燥無味的學業，她會厭倦，會想要逃避。
恰逢此時，古承顏的刻意疼寵來了，她貪戀這種感覺是真的，知道其中有貓膩也是真的。
血脈相連的父親尚且能捨棄自已，如古承顏這般才貌雙全的，又怎會一心一意對自已。
偏心古承顏，不過是覺得有林府做後盾，無論如何都有人替自已收拾爛攤子。
再次看向古承顏時，趙依依目光不再躲閃。
“我喜歡同你相處，但是……我們有些不對等，你如果願意給我一些時間，我會在夠得著你的時候，再回來找你。”
古承顏心裡惱怒，自已一年多的討巧賣乖竟敵不過林蘭英幾句話，他大爺的！
然鵝，他面上卻不敢顯露分毫，只含笑道：“不管你想做什麼，我都會一直等你。”
趙依依最終還是撇下古承顏，跟著林蘭英回家。
晚膳時，林蘭英直接表示要讓趙依依入軍營，老太君急聲反對：“依依一個姑娘家，怎麼能去那種地方遭罪，這件事我不同意！”
林蘭英悶聲開口：“我已命人在軍書上記了依依的名字，不去就是逃兵。”
“砰！”
老太君拍案而起：“這麼大的事你都不跟我商量，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祖母？！”
林蘭英抬眼與老太君對視，語氣平靜：“依依一直由您監管教導，可這麼多年下來，她一事無成，還險些讓人誆了去，從今往後，祖母養好自已的身子就好，其它的事就不用操心了。”
老太君氣得嘴唇哆嗦：“你還真是翅膀硬了，竟然敢拿這種語氣跟長輩說話，你這是不孝。”
“忤逆不孝乃重罪，按律當凌遲，祖母手中若有足夠的證據，大可去衙門告發。”
“你……你……來人，給我上家法。”
老太君一聲令下，眾下人心中害怕，打還是不打？
見所有人不知所措，林蘭英乾脆放下長筷子，搬來長凳子，乖順趴著。
“打吧，早打完早了事。”
一屋子女眷七手八腳地勸，趙依依更是急得冒眼淚，但根本勸不動盛怒的老太君。
龍頭柺杖高高揚起又落下，重重砸在……楚長旭後背。
老太君怒火更盛，厲聲責罵：“楚長旭，你給我讓開！”
楚長旭聲音沉悶卻堅定：“夫妻一體，祖母若真要打，那就打我。”
林蘭英低斥：“你搗什麼亂，趕緊起開。”送趙依依上軍營的事肯定會惹祖母生氣，她知道自已哄不好，只能讓對方打一頓出氣。
楚長旭卻依舊堅持：“我不能起開，不能讓你受傷。”
老太君咬牙切齒：“好啊！到我面前演起恩愛夫妻來了，既然你喜歡捱打，那就老老實實給我受著。”話落，再次打下去。
這一次，楚長旭後背卻沒再傳來新的疼痛，是林蘭英翻身抬手，穩穩將落下來柺杖握住。
老太君到底是沒打成，氣得她直接罰林蘭英跪祠堂，後者老老實實去了。
趙依依掛著眼淚亦步亦趨跟上，蘭英姐姐為了她被罰，她得陪著。
等人走遠，楚長旭這才跪在老太君跟前：“蘭英有了身孕且胎象不穩，還請祖母饒過她這一次。”
老太君驚聲：“她有了孩子，為什麼不早說？”
楚長旭沉聲：“她不想要這個孩子，今日一早去抓了安胎藥，也只哄她說是治胃疾的。”
老太君坐回圈椅上，略微一思量便改了主意：“年關將至，讓蘭英給祖宗上柱香就回屋歇著吧。依依那孩子性子跳脫，去軍營裡磨了磨也是好的，左右有蘭英看著，出不了事。”
楚長旭恭聲：“多謝祖母。”
“你去把蘭英接回松香院吧，往後要多顧著她一些，別讓她受委屈。”
“是。”
等楚長旭走遠，老太君才又吩咐屋裡一眾人：“蘭英身孕一事切不可透出去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