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蘭英心頭一緊，下車去追卻被阿斯娜拉住：“蘭英姐姐不陪我熟悉一下林府嗎。”
“吉祥，如意，帶公主進府逛逛。”
“我只要你陪。”阿斯娜手上力道不松，執拗開口：“保護我是你的責任，你得陪著我。”
林蘭英下力抽回手：“府上很安全，不會有事的。”
阿斯娜再次抓住她胳膊：“我人生地不熟，身邊就你一個信得過的人，你不能離開我。”
“公主。”林蘭英語氣有些不耐煩：“吉祥，如意也是同你打過交道的，我讓她們貼身保護你可好？”
“你說過會傾盡所有護我一世周全，你現在怎能將我的安危系在旁人身上。”阿斯娜聲音不大，卻能讓楚長旭聽個清楚明白。
姑爺走遠的速度又加快幾分。
眼看頎長身影即將消失在影壁牆後，林蘭英終是下了狠心，掙脫阿斯娜急步追出去。
“林蘭英！”阿斯娜悽聲大喊：“女子生存艱難，嫁人就是從一個籠子跳進另一個籠子，我不想入那泥潭，你便同我說，願同我一道矢志不嫁，相互扶持以終老。”
“可現在你卻為了一個男人撇下我，為什麼！”
林蘭英暫停腳步，回頭看她：“那時我是奴隸，主人家一句話便可定了我的生死，不討巧賣乖，我根本沒有活路，你被救回軍營時，不也是如此嗎？”
阿斯娜怔住，眼睜睜看著林蘭英的背影消失。
林蘭英追了好半晌，才跟上楚長旭的步子：“我和阿斯娜確實認識，但她方才說的那些……那些都是小孩子過家家。”
楚長旭停下腳步看她：“將軍別把人當傻子，公主看你的眼神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你同她的那些過往也不是小孩子過家家。”
“我同她確實有些年少情義，可分別後便再無其他。”
“再無其他？！”楚長旭輕諷出聲：“多年不見，你卻能一眼認出她是年少舊友，明知她的身份，卻還要冒著軍機被洩的風險將人救回軍營，放下繁重軍務，衣不解帶親自照料，這就是你說的再無其他！”
不冷不熱的嘲諷聽得林蘭英心頭髮悶，她急聲：“當時你也在病重，我是連同你一起照顧的，且我隔日就將人送走了。”
楚長旭語氣不善：“是，是送走了，軍中人手眾多，將軍卻非要親自去送……”
林蘭英不假思索：“我那不是怕她路上有危險嘛。”
楚長旭鮮見的磨了磨後槽牙：“景國大將憂心敵國公主的安危，真是好深的交情。”話罷，繼續前行。
林蘭英有些惱了，大步跟上去：“你扯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做什麼，後來你回將軍府不也是我親自送的嗎。”
楚長旭在此暫停步子：“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同她是一樣的，你能憂心她，也憂心我，能同我結為夫妻，也能同她……契若金蘭。”
林蘭英聲音越來越急：“我沒想過同阿斯娜有什麼，也根本不可能跟她有什麼，救她回軍營只是想報恩，年少時若沒有她出手相救，我早死了。”
“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多少才子佳人都是這樣走到一起的。”楚長旭揶揄：“難怪將軍氣血充沛卻不好男色，連青梅竹馬也……敢情是心裡早就有了人，要為她守身如玉。”
林蘭英語氣加重：“我沒有要為阿斯娜守什麼，以前那些承諾也並非出自真心……”
楚長旭直直看著她：“所以……將軍往日同我說的那些也並非出自真心，是嗎？”
林蘭英頓住，敷衍的話說得太多，她也不確定自已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摻了假。
楚長旭微側頭，眸底有錯綜複雜的情緒在翻湧，幾分惱，幾分怒，幾分自嘲。
抬步要走，卻被林蘭英擋住，他往左，她也往左，他往右她也往右。
“將軍與其同我在這浪費時間，還不如先去給老太君問安吧，離家多日，她老人家定是很掛心的。”
林蘭英直直看著他，低聲：“你陪我一起去。”
“老太君想見的是你而不是我，我去不去都無所謂。”
林蘭英莫名覺得委屈，酸澀蒙上眼眶：“你說過會一直陪著我的。”
楚長旭下意識想撫去林蘭英眼角的潮溼，可手剛抬起就又收回袖中：“將軍不是總說承諾做不得數，那還記著這些做什麼？”
林蘭英飛快捉了楚長旭的手，緊緊握在掌心，微垂下頭，低聲：“我是女子，說過的話可以做不得數，但你是讀書人，君子重諾，你不能出爾反爾。”
“將軍還真是會講理，對自已是一套準繩，對旁人又是……”砸在手背的一滴淚剎住楚長旭帶刺的話。
袖袍下的手緊了又松，少頃，無奈出聲：“我陪你去。”
林蘭英吸了吸鼻子，努力眨乾淨眼中水霧，再抬頭時唇角甚至帶了笑意：“你先陪我去見祖母，明日再陪我上街買年貨，好久沒能回家過年，這一次可得好好熱鬧熱鬧。”
楚長旭心緒紛亂，但最終還是應了聲：“好。”
兩人攜手同家中長輩問安，又一起回了松香院沐浴更衣，看上去一切如常。
晚膳時分，林蘭英給楚長旭夾了一筷子酸菜燉豬肉，後者直接拒絕：“我有牙疾，用不得酸，將軍還是自已吃吧。”
林蘭英僵了好一會，才把懸在半空的手收回：“既有牙疾，就該早些讓大夫瞧瞧。”
“看過大夫了，不勞將軍操心。”一句話，結束交談，堂屋安靜下來。
在一旁伺候的進寶看得心裡發毛，終是忍不住提議：“少爺，您不跟少夫人說一下購置糧食藥材的事嗎？”
這倆活爹都一下午沒說話了，好不容易開啟話匣子又草草結束，要鬧哪樣！
楚長旭矜聲：“食不言寢不語，一個小事，用過晚膳再說也不遲。”
進寶又訕訕問林蘭英：“將軍能不能跟少爺講講平叛的事，您不在身邊這些日子，少爺可擔……”
“我吃好了，將軍請慢用。”話罷，楚長旭站起身：“年底要盤的賬多，我先去書房了。”
“可是少爺，你剛剛還說……”
“進寶，去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