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赫起的臉被打偏,他輕笑了一聲,緩緩轉過頭,猩紅的雙眸死死凝視著她,“你明明知道我沒醉,你也知道,我說的那些話,都是真心的。”
“真心?”池漾的眸色愈發寒涼,譏諷的說道,“你的真心是想想我被趕出池家,還是你被趕出謝家?”
聞言,謝赫起瞳孔緊縮,眼眸微微低垂,半晌後才開口道:“如果我離開謝家,你可不可以……”
“不可以。”池漾憤怒至極的低吼道,抬起手似乎想再給他一耳光,可手抬到半空,卻又硬生生的放下了,“謝赫起,你記住了,你若是離開了謝家,你就只能做個廢物,什麼也不是的廢物。”
“如果我這個廢物能幫你呢?”他突然說道,神色極其嚴肅,“如果我能幫你得到池家的一切,是不是就能證明,我可以站在你身邊?”
“我不用你幫,你也不需要證明,因為我永遠不可能讓你站在我身邊。”
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刀子般,狠狠刺痛著他的心。
謝赫起眸光暗了幾分,薄唇輕抿成線,抓著她雙肩的力道變重,可幾秒後卻又鬆開了。
池漾順勢將他推開,大步往門口走。
可走到門口時,她卻忽然停下,嗤笑一聲,嘲諷道:“謝赫起,你從來都是逆來順受的,你脫離不了姑姑的掌控,也擺脫不掉謝家給你的一切,所以,你永遠都做不了自己。”
話落,她頭也不回的走了。
洗手間內重新恢復寂靜,謝赫起看著她的背影,眼底劃過一抹陰狠與決絕。
他眼裡瀰漫起水霧,拳頭越握越緊,最後狠狠砸向了洗手檯。
沉悶的巨響,在寂靜的房內顯得尤為刺耳。
……
回市區的路上。
池初柔跟裴清洲幾乎沒什麼話說,車裡安靜極了,氣氛變得壓抑又詭譎。
說實話,剛剛在老宅,在眾人面前演戲的時候,池初柔並未覺得不自在。
可如今,當他們兩個獨處的時候,她是真的覺得窒息。
在心裡極度不安的時候,她又下意識拿出了兜裡的那個桃木掛件,開始摩挲了起來。
“跟我相處很不自在?”裴清洲突兀的開口問道,打破了車內的寂靜。
“啊?”池初柔被嚇了一跳,慌忙搖頭,訕笑道,“怎麼會呢,裴叔叔多慮了。”
裴清洲側眸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邃難懂,隨即又直視著前方,淡淡道:“你要適應跟我獨處,不然結婚後可怎麼辦啊。”
他的語氣很平靜,像是閒聊一樣,可池初柔的心卻不由得一抖。
“結婚?”
“今天我們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心裡也都清楚了,結婚不是理所應當的過程嗎?”裴清洲說這話時,嘴角勾勒出一抹邪肆的弧度,彷彿絲毫不覺得這個提議有什麼問題。
池初柔攥著掛件的指尖忍不住泛白,支吾道:“裴叔叔,結婚……這個事情,是不是……會不會太快了?”
“哪裡快?我們現在已經是未婚夫妻了,結婚不就是下一步的事情嗎?”裴清洲說的輕描淡寫,卻又理所應當。
池初柔瞬間被噎住,她抿緊唇瓣,沉默許久後,才有些心虛的道:“雖然理是這個理,但我們的情況不一樣啊。”
“但我們一定會結婚,不是嗎?”裴清洲反問了一句。
這一次,池初柔徹底啞口無言了,腦袋裡亂成一團。
他們確實要結婚,畢竟這是計劃裡的一部分。
可為什麼,她明明知道那是演戲,卻在他提起的時候,心裡還是不能坦然接受呢?
這種感覺,就好像……
就好像她根本就不願意嫁給他。
可事實上,她對於他的態度也一直是模稜兩可的,並沒有表現的特別抗拒。
或者說,她潛意識裡是不抗拒的吧。
池初柔不敢繼續往下想,索性扭頭望向窗外,假裝欣賞風景。
裴清洲瞥了一眼她的側顏,也沒繼續這個話題。
兩人各懷心思,誰都沒再主動說話。
一路沉默著回到市區後,路上車輛變多,裴清洲也降低了車速。
如今已經十一點多了,天雖然是黑了,但道路兩旁霓虹閃爍,依舊一派繁華熱鬧景象。
車在路口被紅綠燈攔下,而對面商場大樓的LED屏上,此刻正放著一張巨大的宣傳海報。
池初柔自然是注意到了,她看著上面那張熟悉的臉,自言自語般的呢喃了一句,“New Park的全球巡演又開始。”
一旁的裴清洲,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輕聲道:“以前出現在那上面的人,是你。”
池初柔有些詫異的看向他,隨即微微一笑,“是啊,以前是我,但現在,是她。”
“你們好像是同一年入團的吧?”裴清洲繼續問道。
他口中的團,是指New Park芭蕾舞團,那是當下,全球最火的芭蕾舞團。
而大螢幕上的那個人,就是如今New Park芭蕾舞團的首席,楚弦月。
池初柔點了點頭,莫名感慨了起來,“我跟弦月一起被選中入團的時候,年紀都還很小,那時候,爸媽也都還在,我還能隨心所欲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段日子,雖然有些苦,但很開心,也很值得。”
之所以說苦,是因為跳舞真的很累,之所以說值得,是因為她在17歲的時候,就成了New Park史上,最年輕的首席獨舞演員。
當時,一到全球巡演的日子,她的海報就隨處可見。
那時的她,被譽為舞臺上最絕美的山茶花,只可惜這朵花,在十八歲那年就已經枯萎了。
“你以後也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裴清洲緩緩開口,打斷了她的沉思。
此時綠燈剛好亮起,他重新啟動車子,向前駛去。
聽見這話,池初柔愣了片刻,忽的苦笑了起來,自嘲道:“我想做的事情就是跳舞,可我再也跳不了呀。”
裴清洲側眸掃了她一眼,薄唇抿緊,眼底滿是心疼。
在池初柔十八歲那年,在她母親離世的那天,她在國外出了車禍。
當時池漾忙著母親離世的事情,所以那場車禍,還是他去處理的。
從醫院醒來後,池初柔因為小腿和腳踝永久性損傷,再也跳不了舞了,於是她便退出了芭蕾舞團。
甚至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她連車都沒再碰過。
想起那些往事,池初柔的鼻頭髮酸,眼眶漸漸溼潤了起來。
她將臉側向窗邊,不動聲色的抬手,擦掉了眼角滑落的那顆小珍珠。
裴清洲自然看到了這一切,他的眸色微暗,將車緩緩停在了路邊。
池初柔見車沒到目的地就停了,有些詫異的轉過頭。
“怎麼了?”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帶著濃烈的鼻音,眼睛更是紅的跟小兔子一樣,惹人憐愛。
裴清洲蹙眉,伸出手臂握著她的肩膀,將她擁進了懷裡,安撫道:“好了,不哭了。”
“我沒哭。”池初柔倔強的辯解,但聲音依舊有些沙啞,顯示出她此刻內心的波瀾。
“嗯。”他淡淡應聲,拍了拍她的背,“你沒哭。”
池初柔狠咬著唇,只覺得這人真討厭。
但她卻並沒有立刻將他推開,裴清洲的身上,有淡淡的不知名香水味,聞著讓人很舒服。
好半晌後,她才悶悶的提醒道:“走吧,把車一直停在路邊,不安全。”
“好。”裴清洲應聲後,便鬆開了她,重新啟動車子。
似乎因為這個擁抱,讓他們之間的氛圍變得怪異起來。
車內陷入長時間的靜謐之中。
池初柔靠在椅背上,雙眼空洞的望著窗外,腦海裡亂糟糟的。
裴清洲認真專注的開著車,偶爾側頭看她一眼,眼神溫柔又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