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想想自己一夜之間清白不在,他就難忍心中的氣急敗壞。
“況且,本不必脫我衣裳。”
他越想越氣,突然抬手以知夏難以反應的速度掐住了她的脖頸。
觸感細嫩溫熱,沒有帶來冬日裡應有的冰涼。
男子咬著牙罵,“居心叵測。”
知夏掰著他的手,小臉皺作一團,“難道要忍你髒兮兮的睡我床?你是不知曉自己身上的血腥味有多重吧?怎的不講理?還想殺救命恩人?”
雖然手上不似來真的,實在沒什麼力道,可她依然表現出很痛苦的模樣,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哽咽著控訴道,“小白眼狼,你身上的毒我有辦法,你若是不想活到三十歲,那便殺了我這個救命恩人好了。”
昨夜毒性發作,他該一夜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回想起來,確實是比從前每一次發作都睡得安穩些。
“不過日後你再受了傷,可別落人院子裡去,好心救你還得丟命,你不如在頭頂刻幾條大字警示人們農夫與蛇!”
段子卿:“......”
他好似並未用力?真想殺她,頃刻間就能把手裡這纖細的脖頸掐斷,由得她在那嘰嘰歪歪?
他煩悶的鬆開手,似是無意間掃過她滴到自己手背的淚珠,下意識蹙眉想擦去,奈何手邊沒帕子,於是眉頭皺得更緊了,不耐的捂著胸口輕咳了一聲,“別吵吵了,出去。”
記得昨日並未傷到腦袋,怎的有點疼?
約莫是摔下來的時候磕到了?
知夏吸了吸鼻子抽抽噎噎,“這是我家,你怎的這般理直氣壯?”
他強忍著情緒,“你不出去我怎的穿衣裳?”
“你穿你的唄。”她一把擦乾眼淚,哪裡還有方才梨花帶雨的模樣?
甚至下一秒就笑得極其無辜,“反正都看過了,小郎君,你面板真白。”
“......出去!!”
知夏一溜煙跑到房門口,扒著門邊打趣了一句,“若你覺著被我佔了便宜心中不忿,我可以對你負責的嘛。”
“......”
“畢竟你生的這般仙人容貌,配我這樣沉魚落雁貌美如花的,正好!”
“出去!!!”
知夏把門迅速關上,不解的嘆氣。
不是男花魁嗎?怎的這樣不禁調戲?
那耳根子紅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不諳世事的純情少男呢。
而裡面的段子卿眉頭緊鎖,拿起衣服看了看,再三確定裡裡外外皆是嶄新無異味的才穿上。
知夏在門口重新搭了個火堆烤火,待門開啟,男子走出來時,她慢悠悠抬頭。
連知夏這樣見慣世面的都有一瞬間驚豔。
他把稍顯凌亂的髮絲整齊高束,穿著白色錦袍,外面披了知夏準備的紅色大氅,一張男生女相的五官乾淨無任何瑕疵,嘴唇沒什麼血色,反倒襯得他整個人一副弱不禁風的嬌弱破碎。
不苟言笑的矜貴從上到下替他透露出兩個字:貴氣。
“盥漱去吧,都為你備了新的。”
“你家中常備新物?”
“想什麼呢?我今兒一早上街給你買的,衣裳也是。”
他一頓,唇線微抿,去了盥洗室。
再出來和知夏對視間,他忍不住問,“你為何會救我?”
“不說了嘛,我良善。”
知夏起身,好像忘了他是還個虛弱的傷患,朝屋子裡走去,“吃飯吧,廚房裡的菜你去抬出來。”
段子卿:“......”
哦。
廚房裡很乾淨,灶臺也無什麼看不下去的汙漬,但對他而言,總歸是有些粗陋了,好在那幾盤菜是色香俱全,難得讓他看一眼就有胃口。
他拖著虛弱的身子把飯菜抬上桌,坐下的時候繼續問,“我的意思是,我那般模樣你也不怕?”
“本是有些嚇人。”知夏一本正經的回答他,“不過瞧見你面具下的天顏,便也沒那麼怕了。”
竟真是個看臉的女流氓。
她不光不怕了,還興沖沖的把他衣服給扒了。
段子卿一口鬱結於心,悶聲嘲諷,“世人總是這般膚淺,不過一副皮囊,見了怎就會走不動道。”
“糾結這個作甚?道聲謝很難嗎?”知夏哼聲坐到椅子上,“說世人膚淺,你方才沒掐死我,不就是因為我模樣可人嗎?”
段子卿:“......”
——有道理。
他掀起眼皮從她臉上掃過,面無表情的開口,“你希望我如何謝你?”
想著他剛剛打量過這個小屋,實在不似條件好的樣子,除了院子裡那些草藥,好似並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銀錢?”
“可以。”
“我隨意開?”
“嗯。”
她既救了他,就算要價離譜些,他也願意當扶貧了。
他拿起筷子,用絹帕把碗筷擦了又擦,才去夾菜。
知夏默默看著他的動作,輕輕揚起嘴角,湊近過去壓低音量,伸出五個手指頭,“五百兩!”
段子卿:“......”
真真是好離譜。
他沉默著想放下筷子,思緒百轉千回間,好奇這白痴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喊了個什麼數?
一邊自己是不想給這麼多的,可和她講價這件事似乎太沒品。
只能沉默的看著她,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有點多了?”
他矜持的保持沉默。
“不會吧,昨晚你那個面具都值不少銀錢呢,你的命怎麼能值不了五百兩銀錢吶?”
知夏也沒吃東西,就撐著腦袋笑眯眯的看著他,“這位小郎君,看就是富貴人,定也不吝嗇小氣吧。”
他眉眼冷淡,淺淺吐出,“一百兩已經足夠普通人家安生過完一輩子。”
“我不想過普通人家的日子嘛。”
他竟無言以對,只道一句好志向。
看著知夏坦然的神色,他試圖讓她理解,“事實上,昨夜你不管我,我亦不會死。”
知夏撇撇嘴,“那我還給你做了這一桌子飯呢,把家裡養了十多年的老母雞都給你煲了湯,用藥也不便宜,還給你買了新衣裳,況且,我說的五百兩,可包含了替你解毒的錢,這總該值了吧?”
說到此事,他總算有了點表情,一雙狹長的桃花眼緊緊鎖住她,眉頭輕蹙,“你當真能解這毒?”
“寒毒嘛,發作時渾身冰涼,胸口淤堵,總吐血,是複雜些,但你這還沒中太久,我可以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