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變了？
嬴政沉吟不語。
看著鹿盧劍的缺口，再看水泥牆上的淺痕。
自繼位以來，鹿盧劍時刻伴隨嬴政左右。
一柄劍而已，嬴政從沒把它看得太重要，劍因佩戴者出名，而非佩戴者因劍成名。
似是看穿嬴政心思，陸遙對此表示肯定：
“昔日莊子說劍，有天子之劍，諸侯之劍，庶民之劍。”
“此為庶民之劍，相擊於前，上斬頸領，下決肝肺，無異於鬥雞，於國事無用。”
一邊說著，輕彈鹿盧劍劍身，發出一聲輕吟。
“那麼秦王政，不知你想要哪一把劍？”
眾目睽睽之下，兩人的交流絲毫沒避諱他人。
群臣見之驚疑不定。
不是來看牆的嘛，怎麼突然扯到了莊子說劍。
在場不乏飽學之士。
他們知道莊子說劍，核心就是天子劍、諸侯劍、庶民劍，以此三劍勸諫趙文王。
然後借“說劍”談論國事。
天子劍代表天子的權威和智慧，強調天子的權力與責任；諸侯劍代表諸侯的智勇和品德，強調知人善用；庶民之劍代表用強和對抗，強調個人武勇。
三把劍沒有優劣之分，不同的人用不同的劍。
至於嬴政想要哪把劍，這個問題還用得著問？
村頭稚童才做選擇。
王者自然全都要！
陸遙的這個問題，在群臣看來無異於譁眾取寵。
還有那個“秦王政”稱呼，完全以平等姿態面對嬴政，這在秦國毫無疑問是大不敬。
面對陸遙的大不敬，嬴政眸光深邃了幾分。
不是感受到冒犯，而是內心深處記憶被勾起。
小時候有人問過他。
這個問題的答案是……
嬴政凝視陸遙那張年輕的臉，語氣深沉道：
“曾經有人對寡人說過，尊嚴只在劍鋒之上。”
“他有把劍叫阿卡四七。”
“寡人想要一把這樣的劍，蕩平天下不臣之聲。”
話音剛落，陸遙拔劍出鞘，橫劍在胸展示全貌。
雪亮的劍身上，刻了許多不起眼的蠅頭小字。
“是這把嗎？”陸遙笑道。
嬴政定睛一看，念出最眼熟的四個字——阿卡四七。
四個字唸完，嬴政眸中迸發出驚天的殺意，一字一頓道：“此劍你從何得來？”
殺意頃刻席捲全場。
群臣為之震顫。
膽小者瑟瑟發抖，心志堅定者同樣感到不安。
像李斯、尉繚等歷經風雨的高官，則是疑惑不解。
一把劍而已，雖然鋒利點，叫“阿卡四七”古怪點，嬴政也沒必要為此爆發殺意。
有官員惡意揣測，劍的原主人嬴政認識，後來人沒了，劍卻出現在陸遙手中。
那麼劍從何而來？
更有甚者和地圖聯絡起來。
認為陸遙是殺人奪圖，順走了被害人的佩劍。
一時間眾說紛紜。
群臣交頭接耳，針對殺人奪寶可能性展開討論。
越討論越覺得合理。
議論聲傳入陸遙耳中，陸遙自已都差點信了。
還真特娘合理！
這種劇情放在後世，來個回憶少說多拍八十集。
言歸正傳。
說到“阿卡四七”來歷。
那是陸遙剛穿越時，遇到一個妻子也叫“徐夫人”的，名叫徐夫人的著名鑄劍師。
陸遙初來乍到，為了武裝自已，請徐夫人鑄劍。
和徐夫人下了幾個月棋，又提出以百鍊鋼鍛造方法作為報酬，徐夫人才勉強答應。
哪怕陸遙說得很粗糙，但架不住徐夫人技術高，經過長期摸索，真鍛造出百鍊鋼。
可惜產量極其有限。
只夠打造一把劍，邊角料被鍛造成一把匕首。
劍是陸遙手中劍。
邊角料成了徐夫人匕首。
目前都在路瑤手中。
至於為何叫“阿卡四七”。
一個剛穿越的年輕人，心裡沒有一點安全感，拿著把“阿卡四七”聊以自慰罷了。
收起繁雜思緒，感受到嬴政的怒意，陸遙心中卻是生起暖意，露出一個溫和笑容：
“此劍乃徐夫人鍛造，得到之日起片刻不離身，目前所歷主人只在下一人而已。”
話說完，殺意驟然消失。
壓抑氣氛隨之消散。
眾人心頭一鬆。
卻聽嬴政一聲輕笑：“你終於肯承認了。”
陸遙挑眉，“我從未否認。”
嬴政心情大好，笑問：“先生現在何處？為何自已不來，只派你來大秦助寡人？”
陸遙嘴角一抽，“有沒有可能，‘他’就是我。”
原本笑容滿面的嬴政，瞬間收斂笑容，冷聲道：
“你不是他。”
“永遠不可能是他！”
“你——不配！”
“不配”兩字咬得極重。
落在陸遙心頭，陸遙微微低頭，與劍身倒映的年輕面孔對視，眼底閃過幾分陰鬱。
兩人各自沉默。
吃瓜群臣則是興奮。
暗道今天沒白來。
從看牆談到莊子說劍，又從劍說到“阿卡四七”。
沒人知道嬴政真實想法。
不過可以肯定一件事，嬴政和陸遙絕對有故事。
陸遙是不是那個“他”，嬴政是否知道陸遙是“他”，而陸遙又是否知道嬴政知道他是那個“他”……
越琢磨越凌亂。
群臣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頗為希望得知真相。
可惜沒能如願。
片刻後。
陸遙緩緩抬頭。
陰鬱悄然隱沒眼底，嘴角揚起一絲弧度。
“水泥僅是開始，以後會有很多新事物出現，王上需要一把新劍，此劍正合適。”
說話間，陸遙收劍歸鞘，一手握劍鞘橫於嬴政面前。
既然你想要，那就送你。
嬴政深深看了眼陸遙，伸手接劍抽出寸許。
正面刻著“阿卡四七”，反面刻著“赤霄”、“軒轅”等字眼。
陸遙前段時間爆料的“湛盧”赫然在列，原來只是阿卡四七的馬甲之一。
嬴政稍顯不滿意。
“阿卡四七一聽便是蠻夷之語，粗鄙至極，配不上寡人，即日起，此劍改名倚天。”
好一個倚天！
這般近乎賭氣的舉動，陸遙看得直翻白眼。
沒好氣伸出手，“拿來。”
嬴政將劍遞迴。
陸遙拔出匕首，在劍上刻下“倚天”兩字。
然後再次遞迴。
嬴政這才滿意收下。
心情一好，賞賜就來了。
“你發明水泥，此物對秦國有大用，當賜爵……”
“且慢。”
陸遙打斷嬴政。
“水泥能夠面世，全靠刑徒和匠人通力合作。”
“功勞皆已登記在冊。”
“請王上過目。”
守在一旁的李由反應過來，立時拉出一車竹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