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沉默了一分鐘,老爸一看沒人說話,便開始做動員了。
“一家人要想和睦相處,必須要經常碰撞思想,甚至要經常發生一些小爭執和小衝突。因為每個人判斷問題都是以自已為中心的,所謂人心隔肚皮,你不說出來,別人就不知道。”老爸笑著說,“誰先主動發言?”
“那我先說!”大哥趙龍舉起手。
通常遇到這種情況,一般都是大哥挺身而出,打破尷尬。
“我覺得我這幾年做得越來越不好了,跟老爸老媽說話的時間越來越少,我覺得這可能是老爸老媽產生想要再收養一個孩子的主要原因。”
大哥說完,微笑著掃視了大家一圈,好像不是很自信。
“可能我們慢慢長大了,自已的朋友越來越多,自已的事情也越來越多,就忽視了老爸老媽。”大哥繼續說道,“我覺得這樣不好,我要從今天開始,多跟老爸老媽說話。我說完了!”
大哥說完,便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靦腆地看了看老媽,那意思是想從老媽的表情上找到答案,到底自已的表態對不對,有沒有說到點上。
“我也說兩句,”妹妹孫晴舉手發言,“我不想再要一個妹妹,我想要一個弟弟!我要像大哥和二哥愛護我一樣,愛護弟弟。我說完了!”
“你想要一個什麼性格的弟弟?”老爸笑著問孫晴。
“嗯……我喜歡聰明的、聽話的……”孫晴瞪大了眼睛,使勁地思考著。
“聽話的是什麼性格?”大哥半開玩笑地問。
“聽話就是……我說什麼他能理解,不跟我抬槓。我們班有好幾個男生,一說話就抬槓,我非常討厭他們。”孫晴一邊比劃著一邊說,當說到她們班那些討厭的男生時,她的臉上還顯出了厭惡的表情。
“老二,該你了!”
老爸把目光轉向了我。
我的想法其實跟大哥差不多,我其實是不支援老爸老媽再收養的。因為畢竟他們年紀大了,再照顧小孩子體力上也不一定能適應了。
再說我們三個現在都長大成人了,再找一個小孩子,與我們三個之間差距太大了。
我覺得大哥說得對,其實我們三個就是應該多跟老爸老媽說話,這樣他們就不會寂寞了。
想到這兒,我舉手示意。
“我說兩句!”
我清了清嗓子道:“我同意大哥的意見,我們三個確實要多跟老爸老媽說話,經常彙報我們的情況和想法,也經常要關心老爸老媽的身體和生活,最主要的就是要經常聯絡。這樣老爸老媽就不會感到寂寞了。首先我表個態,我以後儘量每天都回家。我的紅山村倉庫裡現在住了四個工人,基本上不需要我去值夜班了,這樣我每天晚上都可以回家了。”
“我也表個態,”孫晴舉起手,“我保證每週至少給老爸老媽打一次電話。”
“我也是,每週至少打一次電話!”大哥也舉手表態。
“好吧,現在我們舉手表決!同意再收養一個孩子的,舉手!”老爸說完,自已並沒有舉手。
老媽和小妹舉起了手,我和大哥沒舉手。
“兩票同意、三票反對!沒有透過!”老爸一本正經地宣佈著表決結果。
家庭會議散會了,我在微信上收到了老爸轉給我的一篇文章,內容是僱傭殘疾人的一些免稅優惠政策。
我瀏覽了一下,發現我只要再招收一個殘疾人,就符合減稅條件了。
於是我就讓劉海想辦法再找一個殘疾人兄弟來。
這天下午,我剛從保潔的一個工地回到紅山村倉庫裡,楊大姐就神神秘秘地把我拉到了她的米線店裡。
“我今天打了劉海一個大嘴巴!”楊大姐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地說。
無錯書吧“啊?”我一聽,立刻被驚呆了。
因為劉海可是我的搖錢樹呀,現在我這裡最賺錢的一塊可就是廢舊家電維修了。
你怎麼能打我的搖錢樹呢?
我心裡這麼想,但是嘴上沒這麼說。
因為楊大姐對我來說也很重要,她現在不光負責著我的這些人的一日三餐,我不在的時候,她其實就是這裡的二掌櫃。
“他跟我動手動腳,第一次我沒搭理他,他還來勁了,今天叫我扇了一個大嘴巴!”楊大姐氣憤地說,“你說你要是她媽帥哥,我也就認了,長得那麼醜還想佔老孃的便宜,真他媽噁心!”
我一聽,感情這個劉海還有這毛病。別看他表面邋里邋遢、不苟言笑,心裡也是花花腸子。
“我去罵他兩句?”我假裝生氣地對楊大姐說。
“不用了,我打他一巴掌已經解氣了!”楊大姐笑著對我說。然後頑皮地伸手打了我肚子一拳,笑著走開了。
這件事之後,我便比以前更關注這幾個修家電的師傅了。
我意識到,很多事情不能光看表面,每個人的內心其實都不簡單。
這天早上,我因為要去市場監督局交一個報表,所以來得比較早。
我剛一到我的倉庫門口,便看見劉海正吃力地推著輪椅的輪子從小巷裡出來。
我意識到昨晚他可能回自已家睡的,我急忙跑過去幫他推輪椅。
“昨晚回家睡的?”我一邊推著他的輪椅,一邊問。
“沒有,我給我媽做早飯去了!”劉海依然面無表情地說。
“你媽?”我感到很吃驚,因為我從來也沒聽劉海說過他還有個媽就在附近。
“我哥上週死了,現在只能我照顧我媽了!”劉海輕聲說道。
我這才意識到,原來他還有一個哥哥,一直跟他媽住在附近。他一個殘疾人,自已都很艱難,哪有能力再照顧老媽呢?
“你媽住哪?帶我去看看!”我用命令的口氣問。
“不用了,小張。我能應付!”劉海堅定地說。
“老劉!你就別客氣啦,你現在是我店裡的頂樑柱,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馬上帶我去看看!”我依然堅持道。
“你既然要去,可別後悔呀?”劉海微笑著看著我道。
我心想,不就是一個單身老太太嗎?再窮再髒再破的地方我也都見過。
我推著劉海的輪椅,在劉海的指引下在小巷裡轉了幾個彎,來到了一個破門前。窗戶都用破板子封死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裡是倉庫。
劉海掏出鑰匙開啟門鎖,一推門,門開了。
一股撲鼻的潮氣和發黴的味道,夾雜著一些中藥的味道撲面而來。
“媽!我老闆要來看你!”劉海衝著裡面黑洞洞的空氣喊道。
“哦,是小張呀!”一個沙啞的顫巍巍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我很驚訝,這個老太太竟然知道我姓張,看來劉海經常跟她說起我。
他試探著向屋裡走,因為明暗差太大,一時我什麼也看不見了。
我不敢往前走,站在門裡適應了十幾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