篳篥故城一戰，很快透過八百里加急，傳到了汴京城中，邊事的訊息也開始慢慢在城中傳開。

汴京的變法並沒有因此停下，反而愈加穩固。

汴京的交易所裡，根據新法，這裡的一切價格由朝廷統一制定，同時還充當著朝廷向商人放貸的角色。

與青苗法不同，這裡有更多是為資金不好流轉的商人貸貨，朝廷作為擔保，讓商人先拿到貨，然後以更高的價格算貸款。

還有不少市場貨物的壟斷。

而這本來是掌握在不少官員以及皇室手中的。

歷年來，汴京的物價漲跌，貨物壟斷，都由他們做局，坑害外地商戶。

但此時因為新法，被朝廷把持。

因為價格穩定，外來的小商戶是最開心的。

以往聽說汴京布匹絲綢稀缺，賣出高價，等他們紛紛拉貨到汴京，卻發現已經大規模降價拋售。

外地商戶也無法在汴京久留，哪怕是虧本，也只能跟著降價賣出。

這也可以算是早期的大資本做空散戶了。

如今朝廷把持交易所，那些小商戶雖然需要繳納不少商稅，或是需要揹負一定的貨代，但總體還是有的賺的，自然是支援新法的交易市的。

一些大商戶的嗅覺是最靈敏的，當他們得知西夏數萬大軍侵擾邊境的時候，就已經聞到了金錢的氣味。

他們開始暗戳戳的聯合起來，購買大量軍事物資，等到朝廷反應過來時，他們已經買走了京中大量物資。

趙頊也想處理這些人，但這些商戶背景太大，朝中重臣、宗室。

而且他們的理由也是去支援邊境，也就是運送到邊境販賣給邊軍。

但是買的錢，還不是需要朝廷來出，朝廷的反應只是稍慢，就被這些人鑽了空子。

此時京中許多東西物價開始飛漲，其中就包括桐油、猛火油、布匹等。

好訊息是鐵的價格只是微微漲了一些，完全處於正常價位。

還有鹽、火藥等，工業園區有生產的，基本價格都穩住了。

但是糧食還是不可避免的漲了不少。

鹽、糧、布匹、鐵可以說是戰爭最重要的幾種物資。

因為才處理完一場比較大規模的流民，哪怕工業園區的產量驚人，短時間內還是被消耗一空。

也讓京中那些商賈鑽到不少空子。

不過園區的產量，朝廷的賬目記得清楚，只是才剛開始囤貨，還沒來得及拿出市場。

加上李啟安也建設有一些廠，許多物資是完全足夠的。

不過王安石沒有馬上將底牌打出，他要等，等到那些價格處於最高點，然後再從工業園區裡的存貨全部丟擲，將價格打下來，讓這些商賈賠的血本無歸。

這無疑是將人往死裡得罪，然而王安石從來不怕得罪人，否則他也不會站出來主持這個新法。

新法的一條條，哪一條不是在戳權貴的心窩子，他王安石會怕嗎？

不過試驗田的那些糧食作物，在之前的救災中已經將第一季度的存貨消耗殆盡。

接下來即將入冬，蔬菜大棚終究是沒有辦法滿足邊境的飽腹問題。

花費大量的精力、資源製作的蔬菜大棚，必然是要種植冬季昂貴蔬菜為主，才能有經濟效益的。

大量的煤炭與石油已經源源不斷運往汴京，石油也就是猛火油，此事做的隱秘，許多商戶也根本不知曉內情，購買了大量的猛火油，最後必然砸在手裡。

但工業園區的技術進步還是太慢，只有包括沈括等寥寥幾人在工業園區內算得上是發揮作用，其餘的人也只是打雜。

鋼鐵的配比，已經實驗了十多次，雖然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但是依舊沒能滿足發電機和發動機的要求。

幾次實驗，都只經過數天的燃料燃燒，就徹底報廢。

這不僅僅只是鋼鐵質量的問題了，還涉及到了精度問題。

這也只能勒令鐵匠打造出精度更高的配件了。

越是瞭解，王安石越是明白這樣的技術改進是多麼困難。

書中的工廠標準化，靠的是每一個機械的精準控制，而這些機械的本身配置就需要極為精準的零件。

而這些最初的零件，就是依賴人工的技術。

在現代電視中曾播放過一個紀錄片，大國工匠，手搓航天配件，毫米為單位的精準度，機械也無法保證的精準度。

眼力、手部控制力，都非常人所能辦到，即使是泱泱大國，這樣的工程師，也沒有多少人。

當然，大宋也不能說沒有這樣的人才，不少非遺傳統，其精密度就令人叫絕。

大宋如今缺少的工業化設計。

李啟安也為此感到頭疼。

如果只是拿出某一個零件，這些工匠是能夠打造出來的，甚至精度很高。

但是現代工廠機械化的複雜程度，單單是一個電路板，涉及的領域就很多，不是一個工匠所能做到的。

如今李啟安提供的接近於現代的鍊鋼方法，在真正落地時，幾乎每個環節都會出現問題。

兩個時代的巨大差距，也時時刻刻會出現在每一個環節。

大宋的鋼鐵質量產量無疑有了巨大的提升，但是隻能說滿足了封建時代的日用，以及軍甲的需求。

大量的鋼鐵從工業園區產出，運往各地，也收攏了大量錢財。

各地百姓也紛紛來到園區打工，其中待遇最好的確是李啟安的幾個工廠。

因為此前以工代賑，為了招攬更多的災民當做工人，朝廷和李啟安的工廠都施行了三班倒的制度，日夜不停的進行生產。

大量的鋼鐵、鹽、肥皂、布匹出現，一下充滿汴京，然後向四周地方擴散。

許多外地商戶產生極大的興趣，對此李啟安沒有拒絕，不過還是被王安石攔了下來。

王安石沒有說具體緣由，只說時候未到。

直到過幾天，李啟安終於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朝會時，一向以批評新黨為已任的舊黨官員，竟然一致的忽然改變了口風，開始誇讚起工業園區和試驗田。

然後開始建議朝廷應當推廣，做到真正意義上的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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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王安石卻站出來反對，推脫工業園區和試驗田這兩個地方的制度並不完善，開設時間均未到半年。

試驗田此前借貸給百姓的良種、良田，至今未到收穫的時間，加上入冬在即，蔬菜大棚能否種植蔬菜，也還需要這個冬天驗證，不適宜立刻向全國鋪開。

這也是實話，縱然番薯和土豆耐寒，但是肯定會對產量有一定影響，甚至有些播種較晚的人，在入冬之後才能收穫，產量更是難以估量的減產。

為此，試驗田和工業園的合作，匆匆忙忙的搭起大棚，加上李啟安帶來的現代透明塑膠薄膜，簡單的替代了又重又脆的玻璃。

率先搭起了簡易版的大棚。

又讓在大棚裡設計類似於炕的東西，可以讓農戶直接在裡面居住，控制裡面的溫度，節省煤炭成本、農戶生活成本等。

就是裡面的環境很臭，但是這些農戶卻很願意居住其中。

只要能讓他們的糧作物多產幾斤糧，這一切對他們來說似乎都不是問題。

甚至是因為煤炭燃燒不重複，已經發生了幾起中毒事件。

王安石不急不慢的講述著試驗田的困難。

許多舊黨都豎著耳朵聆聽起來，往日不管王相公說什麼，他們只管反對。

此時卻像是一個個學生，無非就是利益，他們已經鐵了心的要去複製試驗田和工業園區的模式，此時像是在聽前輩講述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