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後來,小藥的生母在雪山下苦等無果病逝,在臨死前將他託付給了雪山下的一戶農家,也就是小藥的師父,後來的丐幫長老藥直。”
“當時小藥已經八歲,心中自然是十分怨恨他的生父,也就是我的師父林今,連姓名也改為現在的藥無傷,決意和他斬斷所有聯絡。”
林楓霜當年和藥無傷相識相知,一見如故,引為知已,到後來林今下山來尋他的時候將藥無傷一眼認出,他才知道好友和師父之間竟然有這麼一段淵源。
“我是師父從山下撿回去的孤兒,小藥本名林晚葉,與我的名字一般取自詩句‘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所以我總覺得,當年之事師父一直未曾放下。”
這幾年他一直夾在好友和師父之間苦不堪言,今日將這些事一口氣講出,竟也令他心中感到說不出的暢快。
“小藥擔心我會變得和師父一樣,但人又怎麼會變得和他人一樣呢?”
其實林楓霜並沒有期待兩個小孩給出答案,他只是太需要傾訴了。
但方行雲卻很認真地給出了自已的答案。
“風哥,你為什麼要精練武功?是因為像你師父一樣,追尋武道的巔峰,從此無人可敵嗎?林楓霜,你究竟因何踟躕不前,又因何舉起劍,你真的不懂嗎。”
方行雲的話如同一縷陽光,驅散了林楓霜眼前迷霧。他眼中騰地升起熾熱的光芒,激動地緊緊抱住方行雲。
真是慚愧,他竟然還不如一個小孩子看得透徹。
對啊,他因藥無傷入世,因藥無傷出世,他舉劍是為了守護,是為了藥無傷從此再不會困窘,受傷,再不會有任何閃失。
他的畏懼皆因他而起,林楓霜的心中又怎麼會丟掉藥無傷呢。
“想通了就去追吧,林楓霜,趁著天色未晚,不要讓他難過太久。”
林楓霜重重地點了點頭,如風一般地追了出去。
此刻,他倒是不負他風哥的綽號了。
藥小冬雖然還是沒聽得太懂,但大概是明白倆人應該是能和好了,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心中的大石頭也算是落了地。
“沒想到哇小云朵,你竟然還有這能力。”
藥小冬稀奇地圍著方行雲轉圈圈,被他嫌棄地推開。
“小藥哥這麼叫叫也就算了,你別和他瞎學!叫我方行雲!”
方行雲知道兩人肯定能和好,忍不住嘴角也掛上了笑意,不過很快笑意便僵在了臉上。
林楓霜剛剛往哪邊走的?他走反了啊!
……
藥無傷出來散心,心中卻是越發地苦悶。
那句“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在他腦中揮之不去,直讓他心中發悶,嘴裡發苦。
聚散有時?藥無傷實在受不了這般難堪的自已,一眼就瞧見了遠處的酒肆,腳步一頓轉身就走進去了。
“藥少俠?您今個怎麼有時間來我們這?”
小二認得藥無傷,前些日子他們酒肆有人借酒鬧事,正好藥無傷路過,就順手幫了一把。
這個時候丐幫的名聲還沒那麼響亮,小二和掌櫃的只當他是個比較落魄的少俠,對他千恩萬謝,說好了他以後來喝酒都不要錢。
可惜藥無傷並不好這杯中之物,所以從沒來過。
正巧今日心中鬱卒,又趕巧進了這家酒肆,想來,是要喝個不醉不歸了。
藥無傷從懷中掏出幾枚銅錢,這是前幾天在鐵匠鋪做工所得的賞錢。
那鐵匠鋪還是林楓霜幫他找的。
“上酒,上最烈的酒!”
這家酒肆的生意不太好,這個時候店裡只有寥寥幾個客人。大約也是看出藥無傷心情不好,小二沒有多嘴敘舊,只是收下了錢,麻溜地上酒。
一罈酒有小一斤,小二給他倒了滿滿一碗,遞給他。
“您有事,喊我!”
清澈的酒湯泛著黃,碗底好像還能看見幾個飄著的麥殼,這是老闆自已釀的麥酒,撲鼻而來傳過一股酒香。
酒是好酒,可惜碰到個一竅不通的呆子。
藥無傷接過碗,學著自已師父的動作豪情萬丈地一飲而盡。
“哎喲喂,少俠,我們家這酒烈,您可得慢喝才行。”
小二沒想到自已一個轉身去拿下酒菜的功夫藥無傷就已經喝上了,連勸都沒趕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藥無傷一碗酒下肚,咳得撕心裂肺。
掌櫃的注意到這兒的動靜,把小二悄悄叫了過來。
“去,拿著剛剛少俠的錢去門口買幾張餅,我看他今日怕是喝得少不了。”
店裡沒有餅,掌櫃想著遣小二買點餅墊一墊,別讓藥無傷醉得太狠。
一個人喝酒總是顯得可憐,更何況藥無傷沒喝幾口就要醉了。
他抱著酒罈,眼中泛起淚花,也不知道是被酒氣燻得還是醉得太狠。
一個沒注意,一個空酒罈從桌子上滾了下去,“啪”的一聲碎成幾瓣。
藥無傷醉醺醺地抱著酒罈沒反應,這聲響卻把旁邊人嚇得不輕。
“靠!”
那人破口大罵,面子上過不去還想動手,被他的同伴及時攔下。
“你瞧他這副模樣,保不齊是被女人給耍了,你又何苦去招惹一個醉鬼?”
那人瞧著是個書生打扮,不太看得起藥無傷這種上不得檯面的下九流,當然他也有可能是因為藥無傷看起來不好惹,加之身邊人一個勁地勸他,憤憤不平地坐下了。
“往日我與王兄何等人物,今日卻只能和這等人同坐一室,若不是——”
“吳兄慎言!”
牢騷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同伴厲聲打斷,他警惕地四下張望,見確實沒有什麼可疑人偷聽後,才鬆了口氣。
“吳兄,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我們改日再聚?”
吳擁被嚇得一激靈,瞬間酒就醒了,思及自已方才的話,臉上閃過一絲極為不自然的懊惱與羞憤。
那位王兄將吳擁神色盡收眼底,心中冷笑。早知喝酒誤事,他說什麼都不應該在這個節骨眼上和他出來喝酒!同時,他也對心中毫無城府,喝兩滴酒就看不清自已是誰的吳擁,充滿鄙夷。
看來吳家確實是不行了,新一代的魁首竟然是這等貨色。
他這般想著,卻沒瞧見低著頭諾諾稱是的吳擁眼中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
這酒肆地盤雖小,人倒是都各懷鬼胎。
正所謂你方唱罷我登場,這齣好戲還沒唱完,卻聽得鈴聲一響,又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