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樓道，潮溼剝落的牆皮，棲息著蜘蛛和灰塵的牆角。
腐爛，黴菌，貧窮的味道死死的裹住來到這裡的每一個人。
“嘭——”
“呯——”
重物落在地上的聲音。
“別打了——”
“別打了，他是你的女兒！他是你的親女兒！”
“他媽的，和你一樣的賠錢貨！”
“媽的！”
“錢那！錢那！”
哭聲，爭吵聲，不堪入耳的辱罵聲……
這塊被汙漬浸染的樓板，似乎司空見慣。
本來是陽光明媚，應該去學校上學的一天啊。
許見月……
奧，不，現在她是故事裡的王黏娣。
她蜷縮在狹小油膩，用撿來的地磚搭起的灶臺旁。
鋁製鍋蓋被她撞倒，落在她身邊，快樂又吵鬧的打著璇。
“滴答——”
“滴答——”
血腥味死死抓住她的鼻子。
痛——
渾身都在痛。
連靈魂都叫囂著要撕破她的腦袋。
暖流順著臉頰滑落。
“滴答——”
“滴答——”
骯髒的浴室裡，壞掉的水龍頭自覺的為這場暴力配樂。
她顫抖的抱著自已瘦削的背。
這個房子沒有窗戶，冬日的陽光照不進來。
希望被下了禁制，永遠走不進這間屋子。
“嘭——”
“嘭——”
“嘭——”
頭顱砸向牆壁的聲音和她的心臟同頻，像是死亡的鼓點。
暴躁的紅著眼的男人站在屋子中間。
猙獰的臉，手上的血——
他一定不是人，他一定是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鬼。
“別打了！求求你，別打了！”
女人撕裂的哀求聲穿不過牆壁，穿不透樓板。
“咳咳咳——”
窩在角落的女孩掙扎著站了起來。
她搖搖晃晃的摸到桌子邊。
像是下了某種決心，或者是變成了另一隻惡鬼。
無錯書吧掉了指甲的手指上都是血。
乾枯的，新鮮的。
凝滯的，流動的。
天使不會讓惡鬼消失，地獄不會召回惡鬼，神明看不到她的苦難。
她說，去吧，去成為惡鬼，去吞噬他。
“啊啊啊啊——”
“噗呲——”
“噗呲——”
“……”
血液迸濺到臉上，手上。
是溫熱的。
你看，冬天是溫暖的。
“轟隆——”
男人猙獰的表情定格在臉上，捂著身上的傷口，要去抓她。
“咣噹——”
意識回籠，掌管女孩大腦的惡鬼消失了，像書裡講的知識一樣……
蒸發在天地間。
大顆大顆的淚混著血從女孩的臉上流下。
“當初就該掐死你！”
“賤貨，婊子，敢捅你老子！”
“都給我死！”
男人蠕動著朝地上的刀摸去。
女孩愣在原地，她看見自已的父親撿起這把用來做飯的刀——
“嘭——”
灰色的菸灰灑落在空中，像是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 ，只不過這“雪”味道嗆的她直噁心。
“嘔——”
她脫力的倒在地上。
“嘭——”
受傷的女人不知何時站了起來，舉著手裡的菸灰缸，像神話裡無畏的守護神。
“嘭——”
“嘭——”
“嘭——”
“好像媽媽做飯時的聲音……”
“咦——媽媽在做飯嗎？”
血液順著額頭流進眼睛，視線變的模糊起來。
“媽媽……”
“媽媽……”
“……”
女孩囈語著，眼前的溫熱的紅色變成了濃郁的黑。
時間暫停——
“卡——”
導演的聲音帶著電流從遙遠的地方飄過來。
工作人員入場。
許見月被人一把撈了起來。
再睜開眼時，糯米糰一樣粉粉的小檸出現在眼前。
許見月怕身上的血漿弄髒她的衣服，撐著地要自已站來。
“大家演的很好！”
“情緒很飽滿！”
掌聲，讚美聲像潮水填滿這個屋子。
許見月剋制住自已的情緒鞠躬道謝。
做個有禮貌的謙遜的大人。
飾演母親的演員擠開眾人向她走來。
許見月站在原地，紅著眼眶，癟著嘴看著她。
“黏黏——”
這是劇裡母親沒有起名的權力，又想女兒擺脫這該死的命運……為她取的小名。
“媽媽——”
許見月踉蹌兩步和她抱在一起。
緊緊的擁住對方。
好像故事裡的人掙脫宿命，迎來美好的結局一樣。
重頭戲拍完之後，故事主要圍繞著母親展開，許見月的角色只出現在媽媽的回憶裡，或是警察的問話裡。
躺在醫院裡的女兒，被審訊的受傷的母親。
她們隔著抵禦不了寒冷牆壁，卻難再見。
收工的許見月躺在床上，受傷的手指隱隱作痛。
房間很暖和……
不像以前物資匱乏的小地方孤兒院——
乾淨整潔明亮的屋子裡是沁人心脾的茉莉香。
黴味，腐味，血腥味都消失了。
她想起自已在孤兒院流鼻血的日子。
她想起自已的名字。
想不起父母的臉。
“呼——”
她伸手遮住眼前明亮的燈，深深的吐了口氣。
不敢想，不要想。
沒心沒肺挺好的。
不要痛苦，不要幻想，沒有發生，就是不存在。
穿書了，穿書了。
已經死了一次，這一切就當是做好事的獎勵吧。
就算都是假的，也很好——死之前也是做了場美夢。
“呼——”
她有些無聊，又有些抽離感。
“嘖——”
“感情細膩的我可真是天選影后聖體啊！”
“嘖——”
“遲早發家！”
“也不知道系統到底去哪裡了？”
“真是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先前的故事都忘了——”
“未來，未來——”
“未來是屬於我劉波的！”
思維極其發散的人躺在床上自嗨。
從外面回來，手裡提著飯的小檸，一臉懵圈的看著床上獨自發笑的女人。
“這次又是什麼搞笑影片集錦？”
“月月，吃飯啦！”
主系統空間裡，
許見月心心念唸的系統正在被審判。
“你犯的錯太多了，這份工作不適合你！”
裁決像一記重錘像是要把它的意識敲散。
“大人！大人！”
“求求大人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一定好好工作，認真工作！逆風翻盤！”
系統顫抖著。
主神冷漠的看著它。
“我上有一千八百歲的老母，下有三天的娃娃——我——我不能——這個家不能沒有我啊——”
“呵——滿口謊言——”
“帶走！”
系統被扔進“小黑屋”，隔絕一切。
“這個專案擱置暫停，找到合適的人後重啟。”
“大人，裡面還有一位身死的外來者……”
“不必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