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醫生指了指餐廳。
楊曉鷗識趣的跟著她到了餐廳,桌子上已經擺好了食物,他有些尷尬。
因為徐醫生做的 是西餐牛排,而楊曉鷗從沒吃過牛排,也不會吃牛排。
她招呼著坐下,然後倒了紅酒。
楊曉鷗學著她的樣子,端起紅酒來,晃著杯子,淺淺的喝了一口,紅酒入口後讓楊曉鷗很是不適,就像他知道自已不適合這個房間一樣。
而坐在對面的徐醫生卻很享受的放下酒杯,隨後一邊切著牛排,一邊介紹到:“這可是少見的極品牛排,從澳洲空運過來的,一塊2900。”
楊曉鷗試著拿起刀叉學著她的樣子切牛排,比自已想象中的簡單的多。
以前在天堂寨的時候,經常上山打獵,打回來就用刀切開吃。
徐醫生見楊曉鷗切得有模有樣,忽然笑道:“真不敢相信你,竟然會用刀叉,很多中國人都不會用的。”
楊曉鷗抬起頭來問到:“你不是中國人嗎?”
她笑著道:“現在仍然是,但很快就不是了。”
那笑容搭配著她的臉很是好看,可是現在看著卻是異常的可怕,這句話無一不是在提醒著楊曉鷗,它們在給她辦理合法的國外身份了,很快她就要走了。
但楊曉鷗不確定他什麼時候走,但從她的話裡很難推斷出來,也許是一個月,也許是一個星期,但肯定不會太久。
徐醫生此時就像是一個開心的金絲雀,笑著說到:“你會不會嚮往,很乾淨,有陽光,有沙灘還有海,四季如春的城市,我很嚮往,並且我很快就可以去了。”
楊曉鷗低頭吃了一小塊牛排,佷腥,根本沒有食慾.....艱難嚥下後,再吃第二塊。
楊曉鷗回到:“我是從天堂寨來的,那邊空氣就很好,我以前很想逃離那裡,可是當我真的離開那裡之後,我卻又很想回去那兒,拿牌是在叢林裡生活著,起碼我是自由的。”
徐醫生似乎沒料到他會這麼說,詫異道:“你很有趣,你的話也很有趣,我總覺得你不太一樣。”
楊曉鷗看著徐醫生笑道:“你也不一樣,至少你做醫生的時候現在就判若兩人,我不知道哪個才是真正的你,但我更喜歡做醫生的你。”
聽到他這樣的評價,徐醫生忽然失去了興致,端起酒杯來,狠狠的喝了一口酒,她渾身顫抖著,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好的過往,半晌才說道:“醫生,那只是被人強行載入我身上的負擔,對於我而言,醫院就像是監獄,它斷了我通往藝術道路的橋樑,讓我不得不每天面對那些令人噁心的器官,我還要擺出笑臉,面對那些讓人噁心的肥婆,他們都該死。”
這是楊曉鷗第一次知道徐醫生對於醫生這個職業竟然如此痛恨。
楊曉鷗看著她顫抖著身體問:“是你父親讓你做醫生的嗎?”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就是他!我最痛恨的人就是他,我很小很小的時候,他讓我去學習樂器,我第一次聽見小提琴的聲音時,我就深深的迷戀上了小提琴,我覺得那就是天籟之音。”
“我覺得不是我選擇了小提琴,而是小提琴選擇了我。”
楊曉鷗笑著沒有說話,他知道,此刻他更應該當一個沉默的傾聽者。
“我第一次參加市裡的比賽激拿了獎,第一名,那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刻,我覺得自已是最完美的,你不懂那種感覺,我記得很清楚,我爸在我拿獎的時候告訴我,我就是這世界上最棒的小提琴演奏家。”
她說著說著就笑了起來,又伸手捂住自已的領口,害怕自已因為太開心而失態。
楊曉鷗看著她雪白的面板,從臉上到脖子都緋紅一片。
她忽然鬆開了手,一口氣喝完了杯裡的酒,她已經不在乎春光洩露了,她放下酒杯來,興奮的繼續說到:“我七歲那年,就拿了雲南省少年杯的第一名,九歲就拿了全國第一名,你無法想象臺下那些老頭看見我的時候張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神情,每個人都在稱讚我,說我是小提琴天才,可在我看來,他們就像是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一樣,他們不知道我只不過是正常發揮而已。”
徐醫生陷入了美好的回憶裡面,她又給自已倒了一杯酒,她拿著紅酒忽然問到:“是不是美好的事情只在過去才有?”
“是因為你知道過去的事情只在過去,我們沒辦法回到過去,它只能被寄存在回憶裡,你知道它的美好,它也清楚它是過去。”
徐醫生詫異的看著楊曉鷗,繼續說到:“很哲學。”
“我爸也這麼說過,他說小提琴只能當做業餘愛好,我未來要 成為一名醫生,我無法想象我這雙打造藝術的手,要去握手術刀,跟骯髒的人體器官接觸,可我沒辦法忤逆他,我被迫的放棄了小提琴。”
“她明明喜歡我拉小提琴的樣子,每次家裡來了客人,他都要我表演的。”
徐醫生的笑容漸漸地收斂了起來,眼神裡流露出一股憎惡感來。
楊曉鷗看著她,顫抖著,似乎美好的過去,回憶完了,她開始回想起那些不美好的事情了,這讓她整個人都變得扭曲起來,而楊曉鷗則在思考著如何應對。
“我們不太一樣,我沒什麼美好的回憶,天堂寨跟它的名字背道而馳,在那兒,那就是人間煉獄,我,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走上這條路啊。”聽到楊曉鷗這麼問,徐醫生的神色在一次一變,又變回了對美好的嚮往與期盼來。
這讓楊曉鷗很詫異,她似乎走上這條不歸路,不像蔣倩那樣被迫,不像錢秀敏那樣墮落,她竟然絲毫沒覺得後悔,她甚至很開心。
她再次喝了口酒,在楊曉鷗的震驚中說到:“他懂我,也懂藝術,我第一見他的時候,他就跟我說,我是一個極有藝術天分的人,我應該當一個藝術家,一生都去追隨藝術,我應該成為世界記得小提琴演奏家,可那個時候,我已經很久都沒有碰過小提琴了,我已經很生疏了。”
“他給了我一點東西,那東西讓我進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無比美好的世界。”